傍晚六点钟，北国的夜幕已经逐渐拉下，刚刚结束年假的小区里面的车辆正是多的时候，尽管路灯还没有亮，路上来来回回的车闪着车灯，想要辨别站在不远处的人还是不成问题的。安锦煦看的真真切切，那是老顾。 老顾从宋轻飏的副驾驶上面下来，宋轻飏一手拉着她的胳膊，一手拿着她的挎包。两人没有言语上的交流，甚至顾青梧都没有看身边的男人一眼，但是二人的关系还是显而易见的亲密——这一点，安锦煦异常地肯定。 她甚至隐隐约约感觉到，之前和老顾一起看电影的那个她的大学同学，也许就是宋轻飏，再大胆一点的设想就是，她不在T市的这几年就是宋轻飏一直陪着她，或者说也许早就在了，早在大学期间。 顾青梧双手插着兜，脚上一双小高跟鞋嗒嗒嗒作响，三两步走到安锦煦身边，宋轻飏也走了上来。天色很暗，安锦煦看见她化了淡妆，脏橘色的口红，轻轻描过的眉毛，眼底的倦意恰到好处的躲藏在夜色之下。 “我昨天回来的，累吗？等会儿煲点小米粥怎么样？”顾青梧侧过头从宋轻飏手中接过自己的挎包，目光毫不遮掩地在安锦煦和陈子沐之间游走——就像安锦煦的目光在她和宋轻飏之间不住地游走。 “好呀，”安锦煦笑着拉过顾青梧的手，明明是刚从车上下来，手也一直捂在大衣兜里，却出奇的冷，冷得吓人，安锦煦心尖一颤，两只手分别蹭着顾青梧左手的手心和手背，“你也没吃晚饭呢？” 顾青梧张了张嘴，还没来得及回答，宋轻飏就接过了话梢：“她说今天你肯定回来，不想让你到了公寓里空落落的，我说带她去吃火锅，她说什么都不肯。” 字里行间流露着对安锦煦的不满。宋大公子大概是要吃安锦煦这碗闺蜜牌老陈醋，刚好陈大主管也刚喝完这瓶醋，男人还真都是一个德行。 “陈主管，”宋轻飏忽然把手搭到陈子沐的肩上，一副要称兄道弟的架势，陈子沐下意识皱了皱眉，没什么耐心地听着他的下文：“要不咱们一起出去吃吧，禾远中心那边有家粥屋还不错，一起去尝尝？” 说罢还看着安锦煦挑了挑眉：“安老师？”很是期待的样子，大家都能看得出来这是舍不得顾青梧，恰好他也知道互相舍不得的另外两个人。 “宋轻飏你干嘛……”顾青梧剜了一眼兴致勃勃的宋某人，可惜昏暗的环境把眼神的杀伤力减弱了不少。 安锦煦注意到陈子沐犹豫了一下，他大概是下一秒就要答应了，于是迅速的给出了自己的答复：“下次吧，不好意思宋老师，下次绝对不和你抢青梧。” 宋轻飏皱了皱眉头，虽不太情愿，但人家已经这么说了还能怎么办呢？下一秒把手从陈子沐身上拿开，笑嘻嘻地说：“那好吧，安老师说话算话啊！” “嗯嗯，言出必行。”安锦煦抿着嘴勾着嘴角，一脸诚恳的点了点头，双手依旧紧紧地握着顾青梧的左手，有一搭没一搭的摩擦着——摩擦生热。 就这样，陈子沐和宋轻飏都被打发走了，安锦煦一手推着拉杆箱，一手挽着顾青梧，两个人舒舒服服的回家喝粥暖胃去了。 顾青梧回到公寓里大衣都没有脱，换了拖鞋围上围裙就走到厨房工作台前开始淘米、煮水。安锦煦看着她瘦削的背影鼻子一酸，随手把暖宝宝充上电，什么话都没有说推着箱子进了房间开始整理东西。 公寓里只开了厨房和安锦煦房间的灯，其余房间都暗着，没有人说话，只有安锦煦收拾房间的声音，以及顾青梧做饭的声音。 安锦煦收拾好东西就关了大灯，掏出一包阿胶红枣放到餐厅的桌子上，没有惊动做饭的某人，静悄悄的折回卧室里，开了一盏发着冷光的床头灯，倒在久别重逢的大床上发呆，脑子里一片空白。 手机闪烁着绿色的指示灯，不知道什么时候进来的消息，她居然才注意到。一手垫在枕头下面，另一只手举着手机滑开屏幕，看见陈子沐发来的消息：注意休息。 寥寥四个字却足以让她感到满满的温暖与喜悦，捧着手机抿着嘴笑，心里也早已乐开了花，稍作思索，快速回复了五个字：你也是，爱你。 陈子沐大概是之前发完消息就去忙了，安锦煦等了一会儿没有看到他的回复，屏幕散发的光开始四处乱晃，眼神逐渐模糊，最终手上没了力气，手机滑落到了被子上——人竟是睡着了。 顾青梧看到餐桌上的阿胶枣，先是愣了片刻，然后拿了过来开了封，往嘴里放了一颗，嗯——甜滋滋的，恰到好处。放了一些在粥里，盖上锅盖，调了文火，慢慢地煲着，自己坐在一边嚼着枣子发着呆，听着火上轻微的咕噜声。 不知道是不是幻觉，她似乎听到了两股咕噜声，一股是粥锅的声音，另一股却不知是从哪里来的。心中一阵疑惑，顾青梧站起身来去寻声音的来源，终于在安锦煦的床头边上看到了加热完毕的暖宝宝。 那是安锦煦特地为顾青梧准备的暖宝宝，这两天是她的生理期，所以手会那么凉，脸色会那么不好——除了一些必要的工作场合、隆重的正式场合。 顾青梧不喜欢上妆，哪怕是淡妆，因为今天脸色很差，才会上了淡妆。这么多年，安锦煦都是了解的，今天晚上她看清顾青梧的脸的那一刻，她就知道她没那么舒服。 不舒服还和宋轻飏出去？这是何必呢。一想到这一点，安锦煦就猜不透这两个人的关系，老顾不说，她也不好意思开口直接问，总感觉不是能直接问的那种简单的关系。 迷迷糊糊地睡了一会儿，安锦煦被顾青梧叫起来喝粥，掺杂着阿胶枣的甜甜的小米粥，暖暖的，稠稠的，喝到胃里很舒服。安锦煦主动给她添饭，多盛了好多阿胶枣。 终于忍不住还是要问一句：“你不舒服干嘛还要出去啊？” 顾青梧捏着勺子抿了抿嘴唇，没有做声，似乎是有些犹豫。 安锦煦叹了口气，继续喝粥：“不好说就算了，别这么为难……” “不是为难，”顾青梧摇了摇头，纠正她的说法，“是故事太长了，一时半会儿说不完，过年的时候还忘了给你讲。” 提到故事，安锦煦还真有点儿印象，似乎之前顾青梧说有故事要讲给她听的，那，这个故事就是和宋轻飏有关系咯？ “那你们……” “不是情侣。” 还未及安锦煦把问题说完，顾青梧就已经猜到了她的疑问并且给出了一个答案。他们不是情侣，尽管看起来是那么的熟稔、亲密，但还真不是情侣。 安锦煦看着对面的顾青梧头都不抬一下，嘟着嘴轻轻地吹着雪白陶瓷汤匙里的小米粥，目光神情平静的像一滩没有波澜的水，什么情绪都看不出来——除了浅浅的疲惫。 吃好晚饭收拾好厨房，两个人窝在顾青梧卧室的大床上，相互依偎着说着女生之间的悄悄话。安锦煦双手拉着顾青梧的左手，脑袋靠在她的肩膀上，身边的姑娘轻轻地合着眼，轻飘飘地说着自己和某人的种种，就像说一个不相干的人一样。 安锦煦惊异于自己居然对顾青梧大学以来的生活经历如此的不了解，想来大概是太过沉浸在自己的一方天地之中，目光只能看得见前方的天和脚下的路，居然连身边的人都忽视了，忽视的一塌糊涂。 月光透过宽宽的窗户洒进来，照的屋子里面亮亮的，顾青梧不知从何时起就睡着了不再说话了，皱着眉喃喃呓语，纵是月光如水般柔和，还是影响到了她的睡眠。 安锦煦松开她的手，扶着她躺好，掖好被子，自己下了床拉上了窗帘，把大把大把的月光挡在外面，任凭夜的风肆意呼啸嚎叫。 看着床上姑娘熟睡的侧颜，安锦煦下意识皱了皱眉头，轻悄悄地拉开门，蹑手蹑脚地走了出去掩上了房门。回到自己的房间看见小绿灯在黑暗里一闪一闪，有未接来电和微信消息。 都是陈子沐的。 第一条微信消息是七点左右的，之后每过十多分钟就会有一条。 第一通电话是八点钟的，之后每过半小时就会有一通。 现在是十点半。 最近的一条微信消息是十点二十五：睡了吗？ 安锦煦回复“还没”，拿着手机到厨房去找热水喝，一边小口小口的啜着热水一边看消息框里陈子沐的回复：午夜场看不看？明天给你放假。 看着这句话安锦煦险些把一口水喷出来：您以为IK是你陈大主管开的吗？还给我放假？但脸上还是露出了掩盖不住的明媚的笑意，放下水杯快速地回复着：等你有权利给我带薪放假再说吧。 只是一句玩笑话，只是说者无心、听者有心，陈子沐真的把这句话往心里去了。此刻的陈子沐坐在驾驶座上，一只手拿着手机，一只胳膊支在车窗上，眼神有些复杂的看着对面发来的消息。 小狐狸想要带薪休假？ 看来是时候换份工作了，IK大概是容不下这尊大佛了。自他回国以来就一直在IK供职，到今年已经八年，按照所有人的说法——对他还有所期待的长者们的说法，他该换个环境了，是时候跳出IK这个舒适圈了。 IK高管坐着是很舒服，可是对一个刚过而立之年的、生性好斗的雄性生物来说，已经不太合适了。 陈子沐半眯着眼，嘴角向左边勾起，心中暗自思量：他不介意赶紧换一个可以给他家小狐狸放带薪假的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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