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室

京都城落了几场雪，很快便到了年关。　　　　令狐符到了侍郎府，提出要接自己妹妹回边疆过年，年后再送回来。　　江宣纹也没有为难他们，爽快地答应了。　　“江侍郎若是不嫌弃，也可以同我们一同北上，反正你并无族人。”令狐符假装客气，做出邀请。　　他知道江侍郎事务繁忙，肯定不会脱身离开多日的，江宣纹果然没有多想就拒绝了。　　　　令狐美在屋子里收拾行李，其实也没有多少，他收拾得差不多，转头就看到江侍郎双手环胸，靠在门边，含笑看着自己。　　自从那日被摸胸之后，令狐美不敢一日懈怠，认认真真扮女人，但江侍郎却没有再调.戏自己了，比君子还君子，他还有些不习惯。　　这转眼就要过年，新妇回娘家探亲，天经地义，令狐美也是长舒一口气，不用再胆战心惊了。　　江宣纹看出了他的心思，掩下笑意，说道：“早去早回。”　　“嗯。”令狐美抱起一个小包裹，从将军府跟过来的侍女将剩下的行李先抬了出去，她们也要一同跟去。　　令狐美刚走出房门，后面的人忽然出声，“得做衣裳了。”　　“？”令狐美转过头，不解。　　江宣纹示意了一下他的裙摆，“你看，脚踝都露出来了，这裙子短了。还有你这绣鞋……”她故意弯下腰，细细地打量着那双超大码的绣花鞋。　　　　令狐美往后退了一步，又拼命地将裙子往下拉了拉，企图遮住，但他疏忽大意，都没想到以往的旧裙已经遮不住鞋面了。　　　　“你个子长得挺快，所以年后的衣裳都得重新做了。我让细细去准备。”江宣纹看着他窘迫的模样，像猫捉老鼠一样逗弄着。　　令狐美往后退去，一边应好一边疾步朝门口逃去了。　　　　还能听到背后这江侍郎低低的笑声。　　　　令狐美爬到马车上，就迫不及待地把胸前的馒头拿了出来，瘫在座位上，“终于解脱了。”　　“喂，注意形象。”令狐符抬脚踢了踢他。　　令狐美重新坐正了身体，正色道：“我们现在就出发离京？”　　“我先带你去一个地方。”　　　　柳明雪趴在柳府的屋檐上，看着老太太和王氏两个人坐在院子里晒太阳。最近天冷，又刚下过一场大雪，老太太很久没有出来见日头了，今天难得天气好，她便让人在院子里摆了座椅，靠在牡丹绣花的软垫上，有一搭没一搭地和王氏聊聊家常。　　“腊八了，阿桢也该回家的。”老太太忽然说道。　　这是柳家的传统，腊八全家要在一起用晚饭。　　柳明雪也是因为这个原因，才偷偷回来。　　　　黄昏的时候，柳桢果然回来了。　　府里的腊八粥也煮好了，王氏特意亲手给他端上。　　柳桢神情淡淡的，坐下来，陪着老太太用了一碗粥。　　老太太上了年纪，身子很快便乏了，又看柳桢难得和王氏心平气和地坐在一起，就起身先回屋。　　　　柳明雪抿着唇，趴在屋檐上，盯着坐在桌边面对面的两个人。　　　　王氏泪意汪汪地看着对面的柳桢，“桢哥，你把我接过来也好几个月了，我没名没分的，一直住在这里也不像话。”　　“你把家管得很好，不必回去了，以后就都住在这里，陪着老太太。”柳桢没有看她，只是望着外面的月亮，“这后宅不能没有女主人。”　　王氏听了最后一句话，内心一甜，又高兴，这意思就是要纳自己当夫人了。　　“这仪式或许要简单了点，希望你不要介意。”柳桢又说道，这才看向王氏，“要委屈你了。”　　“桢哥，我不委屈，能陪在你身边，我就满足了。”王氏捏着帕子，娇羞地看了他一眼，然后慢慢地挪过来，要靠近柳桢。　　　　柳明雪瞧得清清楚楚，握起手指，低骂了一句自己的爹：人渣！　　　　柳桢却起身离席，说道：“衙门里还有事情，我先回去。娘那边，就交给你去说下了。”　　“可是……”王氏连忙起身，试图挽留，但柳桢完全不给她挽留机会，掉头就走了。　　王氏立在原地，入夜后，院子里寒气遍生，冷得她跺了跺脚，只好先回屋。　　　　柳明雪见柳桢又回大理寺，连忙跟上，就这样一路跟踪了过去。　　　　到了大理寺，柳桢下了马车，却先不急着进去，而是立在大门口那大石狮子旁边，负着手，一脸凝重。　　片刻后，他开口说道：“出来吧。”　　　　背靠着门前柳树后面的柳明雪：……　　　　“你不是想知道你娘的事情。你出来，我都告诉你。”柳桢说完后，提起衣摆，抬脚上了石阶，入了大门。　　身后已经跟着柳明雪。　　　　一路上父女俩都没有开口说话，柳明雪握着袖中的短刃，一脸警惕和防备。　　　　到了厅堂，柳桢把好奇的手下都遣退了，然后倒了一杯茶，“你跟了这么久，先喝口茶。”　　“不用这么好心。”柳明雪并不领情，抿着唇，神情冷淡地看着自己的父亲。　　柳桢放下茶盏，负手立在一副字面前，衡量了很久，“明雪，你执意要卷入这些事情吗？”　　“我已经卷入了。你不用在这里假惺惺的，有什么说什么便是。”柳明雪上前一步，盯着他，“我问你，你把我娘弄到哪里去了？”　　柳桢侧头看向她，“为什么这么问？”他眉头一皱，很快便猜到了，“你去挖你娘的坟了？！”　　“……”柳明雪抿着唇，满脸愤懑，没有开口说话。　　“这是江侍郎给你的建议？”柳桢揉了揉眉心，“开棺验尸又如何，根本查不出什么。”　　“总之，活要见人，死要见尸。”柳明雪就差扑上去把短刃架在他脖子上了。　　　　柳桢忽然迈步，“你过来，我带你去见她。”　　　　柳明雪狐疑地看了他一眼，“我娘在大理寺？”　　怎么想都不可能。　　“你过来便知道了。”　　　　柳桢把她一路带到了自己的厢房，推开之后，他也没有什么避讳，直接在柳明雪面前打开了机关，露出里面的暗道。　　　　柳明雪握紧手指，“你把娘囚禁了？！”　　“你看了便知。”　　　　暗道幽深寒冷，柳明雪面色紧绷，越走越紧张，还有一丝畏惧，她怕里面是什么不可承受的画面在等着自己。　　　　柳桢忽然转过身，看着唇色苍白的柳明雪，“明雪，你待会要冷静。我会把什么都告诉你。”　　“最好不要骗我。”柳明雪伸手，直接把自己父亲推开，径直入了冰气森森的暗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