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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说豆腐坊这边。
樊凡新家并不宽敞,不便接待,于是在屋前大树下摆了桌椅,配上这田园秀色,倒也有几分朴实的诗意。
农家喝茶的本就不多,加之刚分家搬过来,张氏未能翻到茶叶,这时,樊凡却捧着一把干鲜花过来——这是那日制口红时剩下晾干的。
大明早有喝花茶的习俗,张氏喜出望外,赶紧用净水洗过后,泡上一壶花茶。
张氏把茶端上的时候,车上的赵夫人已经下来了,坐着椅子上逗小胖子玩,道:“哥儿,你今年几岁了?”
樊凡假装掰手指数数,道:“六岁了。”
“我家闺女略比你小一些,还未满六岁。”赵夫人道。
“那妹妹一定跟夫人一样漂亮吧?”樊凡仰头天真道。
赵夫人掩嘴一笑,笑道:“小小年纪,嘴倒挺甜,跟谁学的?”
“跟我爹爹学的。”小胖子遥指靠在门边的樊父,大声道,把樊父吓得赶紧躲进了屋。
张氏瞧着赵夫人,只觉得她不似其他贵妇一般浓妆艳抹,穿得朴素,但身上那种自内而外的贵气浑然天成,既不失威严,又不拒人千里之外。
这意味着,赵夫人定是来自于有底蕴的大家族。
张氏心里有了盘算,于是放下瓷碗,倒了小半碗,挪到赵夫人跟前。
虽是农家的粗瓷碗,可泛红的茶水上飘着几片干花瓣,飘出袅袅清香,多了几分情致,赵夫人见了之后颇为意外。
赵夫人端起瓷碗,喝了一口,道:“好茶,这山野之间,你家这水尤为甘冽,我本不信这乡下能有巧手做出那般精巧之物,方才见了你,原来是山外有山。”言语中尽是赞美之意。
张氏一笑,道:“不过是打回来的寻常井水罢了,我也不过寻常农妇,靠的是祖上传下来的手艺。”
赵夫人见张氏不吃奉承的一套,应对从容,心想,果真如万掌柜所言,这妇人不简单呐。
本想把她夸得天花乱坠,再把生意拿下,如今看来是行不通了。
赵夫人又道:“初次见面,略备薄礼,还请樊夫人收下……我从信中得知,凡哥儿正是准备蒙学的年纪,这里头有一箱书籍,又有一箱笔墨纸砚,余下的几个箱子,一些吃食、首饰和家用的物件,都不甚值钱,来得匆忙,必有不足,樊夫人莫要嫌弃。”
嘴上说“不甚值钱”,事实而非,便是有了印刷术的大明,书籍仍是奢侈品,而好的砚台,亦是高价,张氏自然明白。
赵夫人这是易道而行,先拿“礼”镇住再说。拿人的手短,只要张氏接了这份礼,多少在接下来的商议中,都会顾忌一些。
张氏把礼接下了。
别人千里迢迢送来的,自然没有退回去的道理。
却见小胖子来回两趟,捧了两盘唇红膏出来,几十余支,递给了万掌柜。
张氏淡定解释道:“农家无长物,只有些许手艺傍身,既然收了赵夫人的礼,只能以此物作为回赠,也请赵夫人莫要嫌弃才是。”
这批唇红膏稍稍装点一番,也能卖个好价钱。这一来一回,便算扯平了,赵夫人又没有得逞。
“好本事!”赵夫人终于装不下去了,决定大开天窗说亮话,道:“虽是来谈生意的,但你这性子我喜欢,我便也不下套了,说底价吧。”
张氏也不矫情,直接道:“手艺我是不卖的,若想货只供你一家,五五分成。”
小胖子在一旁,嘴快插了一句,道:“还要在上面标上我们家的字号。”
大明的商贾虽已经有了商标的意识,却并不曾开启连锁效益,把商号、字号的宣传作用发挥到极致,于是也并不甚看重商品上的字号。
樊凡提的这一嘴,赵夫人并不在意,于是道:“独我一家,五五分成,成交!”很干脆。
……
赵夫人一直以为,这单生意当中,她亏得最多的是那“五成利润”,想不到,若干年之后才发现,当初随口答应那小胖子的条件——所有商品上都标上樊家字号——才是她最大的损失。
简直是替人做嫁衣,悔得肠子都青了。
幸好,赵夫人有其他办法,压了樊凡一头,挣回了一些,嘿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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