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余后,孙姝仪对工作已经应心上手。她按田夏教的,故作无意地在刘娇面前感叹“还好我表姐人脉广,要不然我找份工作都难哦”,人缘果然如田夏所说,慢慢见好起来。 罗岷离婚后倒抢起来五好爸爸的形象来。他坚持每周工作日陪睿睿一个晚上,周末单独带一天。有时候睿睿就会感叹:我真想以前那个家啊! 这使孙姝仪忍不住在自我反省中产生一些质疑,或者自己不那么作,罗岷还是一个好丈夫。亦或,如果自己能退一步海阔天空,睿睿还能拥有一个完整的家。 但大多时候,她对自己还是有一个基本的认知。她是一个对情感质量要求很高的人,她甚至无法控制自己在感情方面“完全透明、时刻表达爱、要宠我疼我”的需求。如果和罗岷勉强过下去,日后也免不了两看生厌罢。 妈妈劝慰:“夫妻之间的对错,也是你来我往的。罗岷最大的错不在心,而在行。” 孙姝仪这才顿悟,即使自己在过去那段婚姻里没做到满分妻子,但罗岷却已经负了分。 重错,不在自己。 想通了这点,她犹如将自己从刑台上解放出来,接人待物愈发显得柔和得体起来。 一段时间下来,最让她头痛的,却是邹圆。 也不知这女人怎么想的,最近倒是来了好几次,每次来都点着孙姝仪在边上端茶倒水。 许晚莱指点:“这种混风月场的女人,读书不多,又不肯正经上班。自己没圈子,老石总那个圈里没人搭理她,小石总那个圈子里没人看得起她。她不上你们店里坐着,只怕真是没地方去了。” 田夏不怀好意地说:“干脆回头再把儿子收了算了呗,也算是肥水不流外人田了。” 许晚莱笑着瞥了田夏一眼:“那石城,不比你家尚可逊色。听说邹圆比石城还大了八九岁。年轻的时候尝个鲜,现在这如日中天,哪还会看上她?” 孙姝仪在旁边点头以示赞成:“保养的确实不错,但离近了看就明显上了年纪了。我估计着,得三十好几了吧?” 许晚莱摇头:“要真比石诚大上八九岁,她就过四十了。” 孙姝仪惊讶地说:“我还以为小石总就是二十七八呢,照片上可不显老。” “三十岁本来也不老啊。”田夏在自己身前比划了一下,以示“此为例”,又问道:“你这也帮老石家打了两个月工了,不会还没见过老总吧?” 孙姝仪点点头说:“那肯定啊!我只是基层员工。” 过了十来天,总部搞“百家满意店”活动。要趁着第100家直营连锁店的开张,对集团下的所有超市进行卫生、礼仪、服务方面的检查,以配合电视台、电台、网络媒体的全方位宣传。 店长和店面经理按着一日三餐的节奏在店内进行巡查,生怕哪里出了纰漏。连着孙姝仪也紧张起来,每天一丝不苟地化好淡妆,没事的时候也不像平常那样倚着桌子。 到了检查那天,远远地看着四五号人在沿路员工的注目下边走边谈,谁都希望自己负责的这块能入领导的眼,又担心哪里没做的好偏入了领导的眼。 一行人转到大商部,带头的那个说:“最近你们大宗商品做的不错。” 孙姝仪余光看见店长朝自己的方向示意了一下,说:“带了潭州集团一年的采购合同来的。” 那人听了,就微转过来冲这边看了一眼。孙姝仪一掠眼便发现这人就是内刊上的石诚。实在是在许晚莱那听了太过刺激的八卦,她这下忍不住带着好奇将对方上下打量了一通。最后在心里得出结论,长得确实不错,但也不至于多出色,比起尚可来还是有明显差距的。 她没注意,自己眼神太过热辣直接,让其余几个人互相对视一眼,无形中对她生出一种不太礼貌的猜想。 石诚扫了她一眼,又指着大商部的门口叮嘱店长:“这个门头,换个新的,再做醒目点。”一边住外走一边又补充一句:“向4号店看齐吧。” 等他们出去,刘娇凑过来问:“你认识小石总?” 孙姝仪说:“不认识。” “他刚才特意看你,我还以为认识呢。” 孙姝仪淡淡地说:“老总眼里哪有别的,我们在他眼里一样,都是给他捞钱的耙子。” 下班后,许晚莱约她一起逛街。 要说两个人逛街的习惯,实在相差甚远。许晚莱喜欢找独立设计师,孙姝仪却喜欢逛名店。许晚莱先去拿了之前订做的小礼服,一边看着孙姝仪买了一堆上班根本无法穿的潮服,一边感叹:“你这样的女人倒也难养,真是有多少用多少啊。” 孙姝仪拎好店员递过来的袋子,满足地说:“我一直就是这样用的啊!又没有突然变得太夸张。” 许晚莱马上作投降状:“是是,知道你命好。” 两人正边说边走着,忽听一男声唤:“许总。” 回头,却是石诚站在一家旗袍店门口。 孙姝仪侧脸看许晚莱,只见她迅速显出职业性亲切又不夸张地笑容:“石总,巧啊!” 这时从里面走出一个姑娘,身上穿了件淡绿色的旗袍。石诚侧首示意了一下,那姑娘礼貌地冲这边点点头,便隐了身影。 孙姝仪突然意识到,老总们之间或者会顺便聊点什么。她也冲石诚的方向微点了一下头,跟许晚莱说了声:“我去前面逛逛。”就走开去了。 离开的时候,从侧边镜子里瞟到石诚的身影,见那人刚才语调亲切,现在脸上却显淡漠,不知怎的,突然觉得似乎在哪见过。 过了一阵许晚莱从后面追上来,两人默契地没提刚才的偶遇,一路逛逛吃吃,到了睡前各自分开回家。 睿睿自打换幼儿园后,多了个打人的习惯。孙姝仪刚到家,孙妈妈便气急败坏地诉说今天老师说睿睿又打人了,把人家一个小姑娘的额头砸了个包。 孙姝仪吓得连忙给对方家长打电话道歉,幸好对方并不计较,只是说孩子玩闹是常见事情。孙姝仪再三要求带孩子去医院做个检查,被拒后感激不尽。 回头心里生出三丈火,冲着睿睿就吼:“你是搞什么鬼?说了多少次不能打人不能打人,你怎么就记不住?” 睿睿被她吼得一抖,竟瞪着一双红眼一声不吭。 孙姝仪看了他这倔样,更是气不打一处出。她最近有个毛病,但凡睿睿身上显出她不喜欢的模样,她就越看越觉得像罗岷。有时候恼起来,只觉得自己当初找罗岷生了这个叫睿睿的孩子简单是人生最大的错误。 外婆疼外孙,孙妈妈连忙将睿睿拉到怀里,她气恼女儿刚才这吼太过突然也太过吓人。但最终还是忍着没当着孩子的面训斥,只把睿睿捂到胸前,冲女儿说了句:“你进去。” 孙姝仪进到卧室,当眼就看到床头摆着的睿睿满周岁时候的照片。这下回过神来,也觉得自己方才模样吓人。想起妈妈平常讲的,你婚姻的不成功就是对孩子的犯罪,愈发自责起来。 孙妈妈把睿睿哄到床上后,又到主卧来看女儿。见了她这样,倒是一肚子话连一句都说不出来。半响后,语重心长地说了句:“你小时候那么调皮,我从来没有这么凶地吼过你。” 当天晚上睿睿觉睡得极不安稳,半夜梦中哭喊:“你走开!我讨厌你,走开!” 孙姝仪对号入座,自责最近对睿睿陪伴太少,孩子许是为了引起自己的注意才去打人的。 怀着这样的心理,接下来几天她都早早下班,陪着孩子看绘本、玩游戏。 到了周末,睿睿撒娇要去海洋球馆玩,正好孙姝仪兑到周末的休息日,母子二人便欣然前往。 孙姝仪小时候并未享受过那种扑到一池海洋球里的乐趣。她最早知道这个东西,似乎是在很久以前的某个港片里,男主带着女主骑了旋转木马、跳了海洋球池。看上去非常幸福的样子。现在睿睿可以弥补她幼时的遗憾,尽情地在十米长的大滑滑梯上尖叫着迅速扑到海洋球里。 到了中饭前,孙妈妈打电话问有没有给孩子换隔汗巾。孙姝仪这才发现自己压根就没带这个装备出来。她应付着挂掉电话,火速去隔壁童装店买了两件T恤,给睿睿换上。 当妈之后才知道,小孩子天生是不吃辣的。若是家里经常给锻炼,或许三四岁能适应些。若是像睿睿这样真是滴辣不沾,出来玩就要找粤菜、沪菜馆来解决吃饭的问题。 到了软包的卡座里,睿睿专心拿着餐厅送的小火车玩,孙姝仪得以刷刷手机放松一下。不一会,睿睿叫:“妈妈,那个小朋友为什么一直哭啊?” 孙姝仪听着后面传来的嫩娃娃哭声,笑着说:“那还是个小宝宝。小宝宝经常会哭一哭,因为他/她还不会讲话呢!” 不多时,那孩子越哭越厉害,声音中透着些声嘶力竭的感觉来。经理应声走过来,在后座轻声询问,是否这个座位空气不太好,要不要换到更靠近门口一点的地方去。 不少时后面一女声说:“你抱出去透下气吧。” 孙姝仪诧异回头,正好瞧见一个中年女人抱了个百日左右的宝宝往门口走去。这时后座又偶传来细细的男女聊天声,孙姝仪了悟,刚才抱孩子的是保姆。 睿睿还要继续问为什么那个小朋友要抱去外面。孙姝仪唯恐童言无忌,却被别人家长听了心里不舒服,连忙呵止他,只说快些吃饭。 等孩子吃好了饭,收拾方巾水杯零物,孙姝仪从沾满汤汁的桌边跨到走道上来。却不料后面那桌也起身准备外出,便在走道上与她撞在了一起。 孙姝仪一个不稳,下意识地在那人的胳膊上抓了一把才站好。松手就发现对方小臂被自己抓的有点红,她连声说“对不起”。那边客气了一句,没关系。 孙姝仪顺手牵了睿睿,再次道歉,抬头却看见这不是别人,正是自己的衣食父母,传说中的石诚。 她一怔,重新打招呼:“石总。” 石诚神色平淡地点了点头,也不知道是不是认出她了。 他身后侧出一个穿墨色裙子的女人,孙姝仪顿了顿:“邹,邹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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