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睡中,她梦见各种各样光怪陆离的事物。

斗转星移脚下的土地似蛛网龟裂视线一转她立于轩窗外看见一个素衣的女人跪在地上握着一把漆黑朴素的剑闭上双眼,手腕决心一沉,血液忽的溅在茜色纱窗上,斑驳而诡异。

接着那个死去的女人从地上缓缓爬起,一双血红的眼睛突对上她的,瞳孔剧烈收缩郁暖的尖叫卡在喉咙口,小腿肚发颤酸软,面目苍白连连后退,对着她轻轻摇头。

郁暖捂住心口只觉得那里忽然疼痛难忍,忍不住颤抖着唇瓣呻吟起来生理泪遏制不住的从眸中浮起已然自顾不暇。

而窗内的女人浑身都是血也同样抚着腐烂的心口指尖白骨扎入皮肉一点点慢悠悠撕扯搅动,绽开的笑容缓缓裂至耳根,与她相似的面容上挂着诡秘的笑容。

郁暖想要告诉她不要这么笑了,但她却说不出话,因为原本就脆弱的心口,现下已然疼得像是被绞烂了。

指尖骨骼发出脆弱的呻吟,白骨硬生穿透纱窗,忽掐在她单薄的肩胛上,女人一边笑,左侧的眼球流下血泪,而由于利剑的刺透,她的喉咙已残破不全,发出沙涩尖厉的声音:“为什么……!”

“为何他如此冷漠,任凭我去死?”

“我的命于他而言算什么!算什么!!”

“啊!!!”

她说着捂着头颅尖叫出声,那声音高亢刺耳,让郁暖面色惨白。

女人仰着头,像是在问自己:“你说啊你说啊为何……为何他却拦下了你?”

郁暖窒息到说不出话,胸口疼的像是要碎裂成小块,女人化骨的手指,更深刻的刺进她肩膀的皮肉里,带着满腔怨妒和不甘,似是从地狱里伸出的鬼手,想要把她一道生生拽进淤泥里,共同沉沦。

然而……女人看见她这么痛楚的模样,却一点点松开了手。

女人食指的节节白骨,茫然的轻抚郁暖的面颊,触感冰冷而生涩,动作轻柔的,却像是在细抚上好的绸缎。

她听素衣女人喑哑怔然道:“我们都是郁暖啊……又有何不同?”

郁暖久久不语,默然凝视着她,不想开口。

女人收了手,缓缓捂住自己腐烂的脸,鲜血粘稠于指缝间。

仿佛知道郁暖也一样害怕看见这些腌臜的事物,女人像是提现木偶一般迟钝的背过身,留给郁暖的,只有满头长至脚踝的青丝,在底部微微卷曲,极有韵味。

外头秋日的夕阳,又重复的落下,而郁暖的耳畔,响起她的轻叹:“我嫉妒你啊,却终究无法恨你。”

……

郁大小姐背对着她,缓缓露出一个微笑,在腐烂的面容上,却有些奇异的宁静平和:“我在这里无数年,重复着同样的事,不管朝夕迟暮,永远执念于死去的那一刻……却终于见到你。”

“那么,我如愿了。”

…………

郁暖再次醒来时,脑内常伴经年的痛楚已经消失了。

但仿佛枷锁还不曾完全卸下,她仍旧觉得隐隐有什么桎梏着她,犹自不肯离去。

相对于从前,却有了微妙的不同。

她下意识的抚上小腹,微松了一口气。

淡薄的舒缓之感,似是涓涓细流,一点点充盈在身体里。

之前仿佛,做了一个噩梦。

没有那么可怕,但她不太记得了。

莫名的,仿佛是天生就应该懂得的事理,她自然而然的知晓了,自己脑内的痛感消失,或许是因为……

原著中郁大小姐拔剑自刎,与她的作为实则是一样的。

自刎的话,就连孩子也会流掉,而剧情发展到这一步,更注重因果,而非整个过程,从之前的那些事体走向便能看出,只要她去做了,便相当于走过了剧情点。

所以如果她拔剑自刎,那么阴差阳错间,两项结果都会达成。

然而,她却被当场救下,故而那段因果,便在她身上了结。

她自己也没想到,自己竟然终结了属于郁大小姐的剧情。

只是……她觉得仍不是这样简单。

仿佛还有最重要的最后一步,最后一步没有达成。

可是她不晓得,到底还有什么没做完。

她觉得喉间疼痛难忍,像是火烧般的剧痛,使她即便多说一个字,都难以做到。

郁暖轻轻碰在裹着纱布的喉间,只觉疼麻无比。

她试着开口说话,喉口却立时漫上浓烈的血腥味,发出的声线细弱而沙哑,并且她一开声,便觉自己的声带像是被粗粝的钝刀来回搓磨,割不断,但很痛苦。

让她完全不想开口说话了。

她轻轻一动,却发现脚踝处有些沉重无力,伴随着琐碎的金属响声。

郁暖倒吸一口凉气,努力支持着身子扶着床沿迟缓爬起,便见锦被下的脚踝处,被铐上了一圈沉黑的锁链。

郁暖想要叫人,但由于被自己割开了喉咙,她已说不出话,只能轻轻敲打床沿。

她力道不足,便跪伏在床榻上,绑着厚厚纱布的脖颈低垂着,疼的几乎闭过气去,用足了力道,却无人响应。

看这天色,仿佛还很早,殿内不知何时起,铺上了一层厚厚的地毯,长窗外的天色瞧着将要滴雨,暗沉而低压。

郁暖莫名觉得有些害怕。

不多时,郁暖便听见有衣料摩擦的声音,沉静而有律,那是她很熟悉的脚步声。

属于某个让她难以面对的人。

寝宫有几道门,郁暖分不清到底是哪个方向。

她从心底,生出一股恐惧。

雷声忽然从天际霹下,外头一下坠落万千雨点斜斜敲打着窗棱和屋檐,所有的声音在一瞬间,皆变得模糊起来。

左侧的边门被缓缓打开,郁暖颤抖着眼睫看着门外的男人,一条腿还踏在外头。此刻她轻轻垂下眼睫,不声不响。

与她预料的肃穆苛责截然不同。

皇帝看上去甚至心情很不错,唇边带着柔缓的笑意,没有一点要大发雷霆的意味。

郁暖捂着喉咙,却一点点把脚往回收。

郁暖蠕动的时候,床上的锁链恰如其分的发出哗啦啦的响声,把她惊的后背都涌出丝丝冷汗。

她只能对男人轻轻摇头,雪白的手指握在沉黑的镣铐上,娇美的杏眼含着点点晶莹,有点乞求的模样,却一点点往后含怯退缩,似乎退到最深处时,便无人奈何的了她。

郁暖很有自知之明。

她自刎被拦下来,那一瞬间他的模样,让她觉得自己活着,或许还不如死掉。

他悠然伸手进锦被里,捉住她纤细的脚踝,稍用力便一把揪了出来,郁暖像是一只被倒提的兔子,呜呜叫着,却毫无力道。

皇帝微凉的手指轻轻摩挲她的唇瓣,很快便磨出点点嫣红,拉出一点水光,正当郁暖想要拉他的袖口,他忽的掐住她的后脖颈,逼迫她抬头,动作很粗硬生冷,可他的眼眸里却漾出柔情。

郁暖觉得,她的喉咙疼的要裂开了,连忙含泪摇摇头,指了指自己的喉咙口细若蚊呢哼哼两声。

皇帝悠凉问道:“疼么?”

郁暖点头,扯了扯他的袖口。

他漫不经心微笑,残酷道:“忍着。”

郁暖呜呜两声,并未得到理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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