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代大明皇主朱由校席坐地上持木端视,正一丝不苟创作木鹰,司礼秉笔太监魏忠贤双手垂挂立于一旁,这人耐性极好,等了二、三时辰愣是没动一下身子,没开口说一句话,直到等来熹宗完成手上木雕,他才凑上前,望着活灵活现的木鹰由衷称道:“巧夺天工,鬼斧神工,又是一件玲珑佳作。” 熹宗闻声才知身旁有人,知是魏忠贤,也不回转,将木鸟托在手上,意犹未尽道:“此番作品犹胜昨日。” 魏忠贤大赞:“鲁班再世亦不及也。” 熹宗自是得意,将木鸟递向魏忠贤:“你且看看,这鸟翼可需再来细琢。” 魏忠贤不接反退,摇手道:“奴才手拙毛糙,怕弄坏了神鸟,远观犹自慌恐小心。”说完隔远仔细端视,看了许久方才啧啧启口:“瞧那尖尖勾嘴,似如月弯钩儿,犀利双目傲视前方,一对展翅矫健有力,再看那爪子有扑猎之势,只怕真物见之亦疑作同类,皇上你就别再吹毛求疵了。” 熹宗站起身子,把木鹰放置架上,拍拍手上木渣,笑道:“下回再雕头猎豹试试。” 魏忠贤走上前,道:“那奴才着手给你弄些材料。” 熹宗赞许拍了拍魏忠贤胸口,道:“若无卿知我,在这宫里每日乏味死朕也。” 魏忠贤弓腰诺诺,与熹宗聊了几句,只把明皇帝说得龙颜大悦,这才说明来意:“有河北官吏上奏,说邯郸城天降灾难,滴水不落,黍谷不长,官仓告急,请皇上下旨赈灾。” 熹宗听着蹙眉,道:“这等事情还需上奏给朕,汝等做主便是。” 魏忠贤急忙从怀中掏出一块布帛,展开递上,道:“奴才知晓皇帝忙碌无暇,命人探实灾情后已着手司部拟草一份物资清单在此,皇上且看一眼,或增或减还请批示。” 熹宗甚是不耐烦,将手往木堆里一指,“皇印在那,你自去盖戳。” 魏忠贤得皇令,替皇职定了清单这才唯唯退去。 水可滋润亦可泛滥,光可普照亦能灼烧。 一轮红扑扑的太阳高悬在河北邯郸城永年县上空,毒辣辣的阳光焦烤着干裂的大地,河床暴露,庄稼枯萎。百姓呆滞的仰望着上苍,喘息早已代替了嚎哭,爆满血丝的眼球里眨不出一滴泪水,他们掘地无水,挖草根扒树皮,饥渴与绝望使部分家庭开始交换儿女而食之,生灵涂炭,人民流离失所。 永年县万坡村的村长秦有年集合乡里联名上诉紧急书函,快马加鞭的差人送至永年县衙邢都黄处。邢都黄手拿信笺搐锁眉头,就算他把额头凝出一道道沟壑仍是一筹莫展。这位穷县官下面管辖着七乡一十六村,俱是遭受同样灾害。这已是今天收到的第六封书函了,封封催命,张张告急。而自己申报上头的三道灾情文书已经送过去二十来天了,如石沉大海毫无音讯。手揣着这些白纸墨字,县令大人双手交叉背后,长吁短叹的在房里走来走去。 深夏的炎热,让这位一县之长汗流浃背,窗外蛙啼蝉鸣,平添聒噪。县长夫人蔡氏单手抱着怀里刚刚入睡的女婴,瞧这女婴,黑发长睫,腮红朱唇,耳轮分明,深睡中撇嘴含笑,果真看不尽得精致,赏不完的稚美。你道这女婴是谁?正是琼瑶天仙女,王母三闺女。她又是如何偷偷下凡转世?正是应了东来佛祖一句话:解铃还须系铃人。 话说那日金灵圣母门下弟子丁洁在凌霄殿前因一句戏语,叫女娲殿前许下让风故里下界投生以佐天法,丁洁与那三公主私交甚密,偷偷跑去将众神达成会议内容转述给她,三公主听后潸潸落泪,咬牙恨道:“这班仙人甚是可恶,尤其女娲,也不知父皇怎想,竟会听从女娲辱我,也不顾亲女感受,要那小子下世多事,叫那时重回天庭,还不叫他刮脸聒臊我。” 这边三公主苦恨落泪,那边丁洁一旁怂恿作祟,只把三公主弄得一颗娇心黯黯,仿似火撩,在房中焦躁悲戚,想着玉帝既然不顾父女情谊要将自己送去转世人间,到那时还不知变成何等可怜模样,既如此,横竖躲不过去,倒不如自己下去,就这样,三公主伺日偷取皇令瞒着玉皇王母,独自一人进了六道轮回,转胎永年县令邢家。 蔡氏一手摇摆着蒲扇给女儿驱蚊散热。一头埋怨自家丈夫,叨叨唆唆:“你再这么耗下去迟早让下面的人用唾沫淹死你。” 知县苦笑:“我倒希望百姓口中还能唾出点沫星。” 蔡氏白了他一眼,道:“事不宜迟,我看还得你上去一趟,不是吗?” 知县点点头:“看来也唯有如此了,明日一早我就找几个人一道去趟邯郸城,是福是祸旦叫百姓别来怨我就是。” 次日,邢都黄邀得几位乡官,一行四人简单带上些许干粮急躁躁奔赴邯郸城,一路快马加鞭不敢耽搁。二日后到达邯郸,过城关后便径直寻去府衙马宽府邸。精明干练的县衙师爷叶和齐先去门房处通报,门房管事的男子一副装模作样的嘴脸,伸手讨要跑脚钱,叶和齐急忙掏出几钱碎银挨笑塞在他手里,管事立竿见影般的收了趾高气扬的鬼脸,转身进去通报。村长秦有年看他走远,脱下草鞋弯身磕泥,往地上吐了口痰骂了声:“贼娘子的。” 知县干涩的笑笑,拍了拍秦有年的肩膀,劝解道:“何必跟这种人一般见识。”乡长姚惯则独自蹲在左边的石狮脚下,巴巴的盯着朱红色的大门,高梁厚檐,看的他目光呆滞若有所思。 一顿茶的时间,管事的出来通传众人此时可以进去了,自己则在前头领路,带着四人穿堂往里走,绕过一座紫檀大理石屏风,行到后院会客厅,遇见府中几位长挑身材的丫鬟从屋内出来。邢都黄抬头一看,望见厅门上方高悬一木匾,上面写着烁烁三字:知会厅。再看那知会厅,里外无不奢华精致。在门口稍稍弄齐官衣领口,领着下属兢兢往里走。 厅内已有两人端坐那里等候,一位众人皆识,正是邯郸城的知府马宽,另一位除了邢都黄其余人全是陌生,不过此人在邯郸城也算颇有小名气,绰号小诸葛的朱慈新。长得个小精练,亦正亦邪不好琢磨。一干人行了见面礼作了介绍后分宾主入座。圆耳高额的知府大老爷马宽坐在正首,手里端着一把宜兴打造的紫砂壶,哾了一口茶水似笑非笑的打量一圈,最后把目光停留在邢都黄脸上问道:“诸位同僚此番前来所谓何事?” 邢都黄等人干苦流汗一路,喉咙早已干渴沙哑,也不客气将婢女递上的茶水一口饮尽,稽首道:“知府大人,我等前来为的正是永年县的七乡一十六村,今夏全县遭受百年不遇的暑害,已持续半年有余,眼下溪水断流,庄稼枯死,百姓在断水缺粮情况下难以苟活。我等几位看着着急,却皆是束手无策,只盼大人给做个安排。” 马宽向后靠了靠,又耸了好几回肩膀,像是身上哪处痒的难受,说道:“此事本官亦有所闻,却不想灾情已到如斯地步。。。。。。” 秦有年性急,见不得这等慢腾腾模样,插嘴道:“如何只是略有所闻?难道大人没有收到县官送递过来的灾情文函?” 马宽厉眼一扫,盯着秦有年那张长的像煮熟了的牛肉般的脸,道:“文函?是呀,文函是已经收到,那又如何?我也早已经申报上头,但朝廷管着的那叫天下大事,皇上文案上每天摆放的从全国各地来的书信堆积起来如山一样高,我怎么知道他什么时候会抽到我递上来的那份。” 秦有年见知府拿皇上过来搪塞,气极败坏道:“永年县七乡一十六村总共八万七千条人命还不是大事吗?事分缓急,只需大人有心为民,皇上绝不会坐视不理。” 马宽顿时拉下脸,生气道:“那你的意思就是本官有意拖延,置永年县所有百姓疾苦不理?” 秦有年欲再争辩,邢都黄使了个眼色,对知府道:“大人无需动怒,秦村长口拙性直不会说话,但一片为民之心却也实属难得。” “是,吗?”马宽鼻孔哼了一声,拉长声调。 叶和齐察言观色,推了个笑脸,道:“大人息怒,秦兄弟职位卑微,虽说是个村长,却连个小小的官吏都算不上,顶多算个管事的乡野村夫,如何洞悉大人心中计谋,更别说朝廷大事了。” 这番话说的马宽气息顺畅了许多,瞅着秦有年道:“做个村长已经如此气焰冲天,要是日后爬到我这个位置,怕连皇上都不在你眼里了。” 只听得秦有年憋涨着脸,毕竟有求于人,只好把脸埋在两腿中间默不作声。叶和齐接过知府的话,道:“大人取笑了,秦兄弟何德何能,哪可能有大人这般成就,你看,连自己村里这么小小的事情都处理不善,还不是巴巴的跑过来请教大人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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