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悠做了一个很美很好的梦。 对，一个梦，她很清楚。因为她见到了芮娴和她那还差俩月出世的孩子，一个粉雕玉琢的小奶娃，胖嘟嘟，白嫩嫩的，极不安分的蜷在她娘亲的怀抱里，一张黏答答着口水的小嘴儿依依呀呀叫个不停，不知是饿了，还是对这个尘世的新鲜和好奇，转着两只澄净圆溜的眼珠子，探究的四处打量着。 如此，云悠却并不觉得讨厌，这样的吵闹，她反倒喜欢得紧，她喜欢这干净稚嫩的声音，仿佛是能洗涤心灵的佛音。 有着这样一个兔子般可爱的娃娃，想必芮娴是终于得偿所愿了，瞧她一脸幸福满足的模样就知道，她眼里所渗出来的笑意，是她从未见过的温柔。 让她也忍不住心痒的想要抱抱。 而那聪明的小家伙似乎也知道了她的心思，竟开始调皮的挥舞着两只藕节一样肉乎乎的小手臂，晃晃着就朝她张开，两只水灵灵的大眼睛欣喜的望着她，嘴里似像非像的嚷着“娘亲，娘亲”的讨要抱抱。 云悠心坎一软，顿时感觉自己的一颗心都快因为这声黏糊不清的“娘亲”化成一滩水了。 她紧忙，甚至可以说是“慌张”的伸过手臂从芮娴怀里接过孩子，软软的，像水一样，不禁让她心里更慌了。她真怕自己一个用力不当，就会摔了他，他从头到脚也就长得这么大丁点儿，全身上下似乎还没她的一根手指头来得结实。 刚才在芮娴怀里还张牙舞爪的小娃，这下到了她的怀里，倒安静了许多，两只小胖手乖巧的抱着她的脖子，任由她抱着。 此刻云悠的心里，就因为这么个小人儿，被填得满满的。 就不知一直排斥这个小东西的冷牙见到她这么讨人喜欢时，会不会一改初衷，软了心肠。 “恭喜你，芮娴。”看着面前笑得一脸温润慈爱的芮娴，尽管心知这只是在梦中，她也是由衷的祝贺她。 毕竟这是她一直以来的心愿。 许是她身子尚未恢复，即便是这么一个软绵绵的小孩，抱得久了会儿，也是感觉有些吃力，所以她想着还是先把她还给她的娘亲。可是小家伙却像是舍不得离开她一般，紧紧抱住她的脖子怎么都不松手，力气大得惊人不说，她也不敢硬着来，生怕自己一个不谨慎就会折断他脆弱的小手，无奈，只得向面前的芮娴求救。 芮娴至始至终都是只看着她而笑不语，丝毫没有要上前帮她一把的意思，但脖子上小家伙的劲儿却越来越大，渐渐勒得她有些难受了，面前的芮娴依旧熟视无睹的站着，眼里静静细淌着流水般温柔的笑意，不曾改变。却让她看着心里生了怕，因为小家伙就像要彻底黏在她身上似的，又像是在故意掐她的脖子，她的呼吸越来越痛苦，她开始心慌，心慌这种濒临死亡的感觉。 她不停叫喊着芮娴的名字，可是她还是那样，无动于衷。 “芮娴……”最后使尽全力大叫一声，她猛然睁开了眼，发现自己还是躺在床上，只是身上那件薄薄的里衣被汗湿透了。 不由从心底舒了一口气，刚才那般真实，窒息的感觉，好在真的只是一场虚梦。 都说吉梦噩兆，她不知道自己这个梦到底是好是坏，又抑或预示着什么，唯一可确定的，就是一定与芮娴有关。 想着，她起身下床准备过去芮娴的厢房看看。 这时正巧碰见端着一盆水进来的碧珠。“娘娘，你醒了？”丫头忙不迭地放下水盆，两眼晶晶，欢喜的朝云悠跑去。 “碧珠，陪我去南厢。”无暇理会碧珠的热情，她随手从架子上拿了件厚袍子就朝外走去，这回，她感觉自己精神了不少，不比之前那么虚弱了。 “南厢？”在距离云悠还有三五步的地方，碧珠匆匆停下了欢快的步子，一脸的笑容也显而易见的凝在了眼角和嘴角，面色迟疑。 “怎么了？”云悠一看便是不对劲，紧问道。“是不是南厢出什么事了？” 碧珠连忙摇头，神色慌张的避开了云悠的视线，微低下头显得心虚。 云悠懒得再等她开口，索性直接去看个究竟。可是碧珠却伸手挡在她的面前，支支吾吾的说。“娘娘现在身子尚未痊愈，文大人吩咐……” 可是她还没说得完，云悠就没什么耐性的冲她吼道。“说，是不是芮娴出事了？” 吓得她身子一哆嗦，当即跪了下来，仍是含含糊糊的说。“没，没有，芮娴姑娘现在好得很。” 好得很？ 云悠在心里冷哼，眼神怀疑的俯着被自己吓着的碧珠。若芮娴真是好得很，为什么现在她要见面，又要百般阻拦？ 她知道，碧珠这丫头看着柔弱，可有的时候较起真来，比琼珠还要倔，所以她也不想与她多费唇舌。 眼看着云悠又要走，碧珠干脆使出性子抱住了她的腿，让她动弹不得。 云悠刚恢复了几分气力的身子哪比得上碧珠，挣扎了几下，是徒劳。“碧珠，放手。”她怒斥，些微无奈。 “不要。”碧珠固执的说。“就算娘娘打死奴婢，奴婢也不会让娘娘去南厢。” “难道芮娴已经死了？”碧珠的反常实在太可疑，可她也不过随口一说，没想到碧珠竟没有再反驳，她又是那般安静的抬起头来，望着她，悲伤的眼眸里慢慢浸上了一层水雾。 此时无声胜有声。 碧珠的一言不发，是无意中夯实了云悠的猜测，她心一沉，就像一颗石子被扔进了乌黑不见底的深渊，那种没着没落，后怕的感觉。要不是她的脚被抱着，她现在已经站不稳了。 “什么时候的事？”她的声音连她自己听着都冷静得可怕，没有实感。 碧珠眼神为难的望了她一眼后，又低下了头去。“三日前，娘娘正昏睡的时候。” “是谁？” 碧珠又不作声了，缩着肩头。 就算她不说，云悠心里也已经有数。这王府之中，除了那个男人，还有谁会有这般能耐主宰别人的生死？ “碧珠，放手。”她说，隐隐压抑着心口的怒火。 “娘娘，求求您，不要过去。”碧珠拼命抱住她，哀求着。 “放手。”云悠气极的吼道，连杀人的心都有，她使出浑身力气，哪怕是不惜踢了一脚在碧珠的小腹上，扔下她兀自捂着肚子蜷在地上痛苦，朝门口跑去。 可是刚打开门，就撞上了门外正站着的冷牙。 “醒了？”本来今天和前两日一样，只是处理完政务以后习惯性的过来看看，并未抱有任何期待。因为文昭康说过以她现在的身子，没个七八日，就算醒过来了，也是要继续躺在床上好生休养的。可现在竟能看见她好端端的站在面前，叫他怎能不惊喜？ 所以，此时他的眼里只看得见她，却忽略了她脸上的怒意。 “你不是答应过我会留她一命吗？”云悠直截了当的问道，语气冲撞。 冷牙眼里的笑意微微怔了怔，隐隐退却，可上跃的嘴角却依旧维持着优雅。“碧珠，去为娘娘备些吃的送过来。”他喜怒不形于色的慢悠悠说道，眼睛一直未曾离开过云悠的脸。 “为什么就是不肯放过她？”没有心情与他顾左右而言它，云悠直想快些把心口堵着的那团郁结之气发泄出来。 冷牙没有急着应她，而是等碧珠出去以后，他一步跨进门槛，突然就将云悠拦腰抱了起来，没有给她一点反应的机会。 虽然她也挣扎过，但就凭那点儿花拳绣腿，还是撼动不了他的力气的。 他抱着她走到床边放下，同样没给她反抗的机会，坐在她身旁，紧紧握住她的手，无比认真而严肃的看着她说。“比起孩子，本王会选择你，比起天下，本王会选择你，比起我冷牙，还是会选择你。在我冷牙的心里，你就是头顶上的天，就是我的这条命，在我这里，没有谁能够比你更优先。” 他的眼神坚定、决绝，带着无情的阴鸷和狠厉，“芮娴她要害你，她就得死。”感觉他就像是要把“芮娴”这个名字狠狠咬碎在齿间。 冷牙的一番□□坦露的深情表白让云悠有些不知所措，她呢喃道。“芮娴要害我？”她质疑。因为完全想不出芮娴要害自己的理由，即便如此，也该罪不至死，毕竟她肚子里，还有一个无辜的生命在等着出世啊。 冷牙没有回答她，只是放开了她的手，也不再看她。 “难道王爷对孩子，没有一点顾惜之情吗？”她又问道。 “兰荠儿。”他叫道，声音低沉如钟。“你必须要知道，我只是一介凡人，我能力不过如此，我顾得上你，就管不了别人。” 他说，那不过淡语轻言，却依然霸道得令人心头一悸，他不是在诉说一件事，他只是在宣布一个决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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