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鸾法师言语爽快直指关键,孙苏合立时明白过来,器先生祸水东引的诡计看似粗糙但却卓有成效,看来八岐洞天虽然手段不凡,但对于今夜这一战的真实情况也只知道些零星片段,这也难怪,外有阴阳省的斗法结界隔绝,内里又是自成一方天地的棋盘世界,再加上器先生化身阴阳省幕僚监部行动二课的副课长门胁独步在其中混淆视听,站在八岐洞天的立场上,以他们掌握到的一鳞半爪来分析,只怕俨然就是我孙苏合冒用八岐洞天的名头行凶杀了岛田兄弟等四人,挑拨嫁祸,居心叵测。

可是,为什么风鸾法师忽然又态度一变,居然如此郑重地为我辩白呢?是在试探我,敷衍我,还是真心如此?孙苏合正暗自思量,风鸾法师甩了甩尾巴,茶室南面的墙壁霍然消失,孙苏合顺势望去,映入眼中的是一间待客的禅房,只见一只身披袈裟的小熊猫坐在禅房主位,正言笑晏晏地与人饮茶交谈,模样神态赫然就是自己对面的风鸾法师,而坐在客位的是两个神情严肃的中年男人,两人皆是一身黑色风衣,着装打扮与岛田兄弟等人一般无二,一看就是阴阳省来人。禅房里还有许多僧人进进出出,有的斟茶倒水,送上茶点,有的行色匆匆,不断将各方面的情报禀告禅房里的风鸾法师。

坐在孙苏合对面的风鸾法师此时说道:“苏合先生与谢依先生到了还没半分钟,这两位阴阳省的朋友就找上门来大兴问罪之师,南无阿弥陀佛,愚僧岂会让他们冒犯二位,于是奉上好茶,尽力敷衍,不过看他们这架势,一时半会儿是不准备走了……”他挥着爪子苦笑道:“老牛灌水,一杯又一杯,可惜了愚僧的好茶。”

孙苏合心中暗忖,依风鸾法师话里话外的意思,他是以高明的手段将此时此刻正在另一个房间里真实发生的事情在这梦境之中幻化出来。坐在这间茶室之内,自己可以身临其境地听到风鸾法师与阴阳省的两位客人之间的每一句交谈,甚至僧人们不断呈上的关于今夜一战后续影响的各种情报都如在耳边,此举足见风鸾法师的诚意。

不过,说什么“愚僧岂会让他们冒犯二位”,说得倒是好听,刚才动手时可一点都不含糊呢。孙苏合忍不住腹诽了两句。他理了理衣服,在茶室地炉旁坐下,但周身飘动的墨色浮云仍是严阵以待。

“谢谢大师明辨是非还我清白。不过我有些好奇,大师为什么能断言那四位牺牲者之死与我无关呢,不知大师可否为我解惑?”不弄清这一节,孙苏合仍是不能释去疑虑。

“剑是不会说谎的。”风鸾法师答道:“苏合先生的剑既纯且烈,乃是天道行中的上之上品,奇的是底里隐约有股怨气纠缠,杀孽深重,阴魂不散,而此剑居然能从污泥秽土之中脱胎而出,如纯真赤子,此乃莲花妙相,出泥不染,成就此剑者必是心怀慈悲之人。观剑识人,苏合先生绝非身染杀业的凶手。南无阿弥陀佛,愚僧老眼昏花,为求看个真切,不得不施法逼迫,还请苏合先生见谅。”

孙苏合知道风鸾法师所言不虚,生死关头斗法争胜,这是生命最为浓烈的一瞬,容不得半点虚伪矫饰,正因为如此,最能察知一个人的本来面目。原来如此,风鸾法师先前施展的种种手段都是为了从各个层面探查今夜一战的真相,孙苏合想想也就释然了,心中一点恼怒烟消云散,他笑道:“大师不必放在心上,说起来我还没谢过大师救我们脱离战场呢。”

风鸾法师举起毛茸茸的双爪合十笑道:“南无阿弥陀佛,愚僧不敢掠美,苏合先生该谢的是狸华才对。愚僧是应了他的请求才出手相助,也是他向我们保证,阴阳省四位特工之死必有隐情,而且不论真相如何,一切后果由他一力承担。”

孙苏合不由得心头一暖大受感动,没想到狸华老爷关键时刻这么够义气。

风鸾法师感叹道:“愚僧与狸华相识这么多年,从没想过像他这般心高气傲的灵居然肯为了一个人类向我低头求助。事实证明,他的眼光果然半点不差。南无阿弥陀佛,论见识,论气魄,愚僧始终是逊他一筹,也难怪……”

“南无阿弥陀佛。”风鸾法师话到嘴边却戛然而止,宣了声佛号,神情寂寥。

“原来大师和狸华老爷是多年老友。”孙苏合忽然想了起来,“诶对了,刚才在深山古庙中和大师共唱谣曲的芭蕉美人,那不就是雪芙蓉雪阿婆幻化成人类形象时的模样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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