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崇山回金陵的路上,她就听见了这些流言。她知道,这些都是玄天宗故意散播的,如今崇山之事震惊武林,众人声讨玄天宗时,和魔教“合作”的她,也成了人人鄙夷的妖女。那从前“江湖第一策”的盛名,如今,也不过沦为了武林人士口中嘲讽谩骂的名字,更连带着坏了百晓门百年来中立的名声。

他们,想让她迫于舆论的压力,只能选择依附在玄天宗之下。

“玉儿……”见她这幅样子,九娘心中酸涩,柔声问道:“崇山这一趟,到底发生了什么?”

百晓玉凄然一笑,那澄澈的眸子里满是郁愤和自责。

“我原本只以为,他们是要我去崇山打探些消息,却不想,自己成了那魔教打开崇山之门的棋子。崇山的事情,我,确实是有罪的……”

说话间,百晓玉移步到窗前。此时已入了夜,华灯初上,烟雨楼前的街上依旧喧闹繁华。那些灯火仍燃得欢快,似乎从不会因为某些人,某些事,暗下自己明亮的光。而那些灯火照不到的角落,原本阴暗的,便继续阴暗。

百晓玉幽幽地看着窗外,看着那天上相比街上通明的灯火,更显落寞的月,澄澈的眸子里闪着水光,低低地开口说道:“九娘,今天,我看见师父了。不知道那天玄天宗上碧落阁的那天,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我见到师父的时候,他躺在床上,受了很重的内伤,昏迷不醒。”

归暝宫的守卫森严,而师父又重伤未愈,百晓玉深知,若仅凭她的力量,根本无法救出百晓季。

“至少现在,能确定季先生还是平安的。”

叶九娘也来到窗前,一只手握上百晓玉冰凉的手,另一只手则替百晓玉理了理鬓角,目光中满是心疼。她和百晓玉是多年相识的好友,她小了她几岁,所以在她心里,一直拿百晓玉当作妹妹看待。

百晓玉浅浅一笑,但那笑中,仍有化不开的愁色,映着清冷的月色,更添哀意。

她低头,从荷包里取出一张叠着的纸,缓缓展开来。纸上,是一个玉佩的图案。

“九娘,你还记不记得,我跟你提过的阿虎哥哥?”

她看着那纸上的玉佩,哑哑地开口,眸中的水光更盛。

“记得。你曾说过,那是你小时候萍水相逢,一起经历过海难的一个友人。怎么了?”见百晓玉突然提起这个阿虎,九娘有些纳闷。百晓玉很少跟她提起成为百晓门弟子之前的事。这个阿虎,是她为数不多提起过的,关于她从前的人。但叶九娘所知道的,也只是小的时候,百晓玉曾和这个阿虎一起经历过一场可怕的海难而已。

“那首我们初见我给你弹的摇篮曲,便是阿虎哥哥曾经为我吹过的。”百晓玉低低地说着,目光怀念,但细看之下,却有一抹痛色。

她再开口,语气却里带了哭腔,嘴唇微颤。

“九娘,我发现,阿虎哥哥,很可能,就是张乔大侠的遗子,张若鸿。”

“什么?!”叶九娘怎么也想不到百晓玉会告诉她这个,当即吃了一惊,怀疑自己听错了。

百晓玉抬眸,看着一脸惊愕的九娘道:“我也不愿相信,但,这之间的巧合太多了。十年之前张乔夫妇在燕江城被魔教追杀至死,张若鸿下落不明。而我遇到阿虎哥哥时,就是在十年之前,那艘从燕江城出发的客船上。”

百晓玉垂眸,目光落回宣纸上。

“而且,这一次去崇山,我看见那个张若鸿腰间系着的,正是我当年送给阿虎哥哥的玉佩。”

百晓玉将画着玉佩图案的纸递给九娘,后者楞楞地接过,还是一脸的不可置信。

“这……也太巧了。”

“是啊。”百晓玉凄凄一笑,却落下一滴泪。

“我以为,我再也见不到阿虎哥哥了。可如今见到了,我却已经害了他满门……九娘,你说,为什么,会是他……为什么……”百晓玉看着九娘,目光无措又悲痛。

即使现在的百晓玉,不想再提起任何关于慕容清的事情,但娘亲的好,和海难时,那个萍水相逢的男孩曾给过她的温暖,却一直徜徉在她心底,从未被岁月的烟尘掩去。

她从未想过,再见他,会是这样一个局面。她该认他吗?可想到崇山上那些无辜弟子的鲜血,她该如何认他?

“傻丫头,这不是你的错。不是你的错……”看着百晓玉这幅样子,叶九娘心疼地揽着她,却只能说出那些无力的安慰的话语。

哽咽了几番,却还是止不住决了堤的泪,百晓玉靠在九娘肩上,轻轻啜泣着,任那泪水肆意脸庞。

她知道崇山之事不是她的罪,可她做不到真的将这件事撇干净。

百晓玉闭上眼,脑海里,是记忆中阿虎那已经模糊了的脸和那白衣少侠的脸渐渐重合,是那曾舍了一身功力救她,如今却躺在床上,昏迷不醒的师父。

她到底,该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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