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这至少证明他很热心啊。”彭朋依旧坚持自己的观点。

静江很庆幸这时她俩吵起来了,这样她就只需要摆出一副对艾晓伦的观点十分赞同的表情,并在适当的时候点一点头就可以了。她小心翼翼地往嘴里扒拉米饭,希望这种情况结束得越迟越好。虽然嘴上不愿说,但她不得不承认平尼这次的做法让人刮目相看(她以前一直以为他只是一个热衷做学生干部的蠢货)。她开始考虑彭朋的建议,想是不是应该找机会和平尼把竞赛的事说清楚。正在这时,身为体委的李青走过来,打断了彭朋和艾晓伦的争论。

“你们三个——运动会,都报什么项目?”李青说着举起一块有鱼形花纹的塑料垫板,在彭朋的作业本上随便撕了张纸夹在上面,从兜里掏出一根蓝色圆珠笔准备记录。

“我——铅球和跳远。”艾晓伦毫不含糊地说。

“不来点别的了?”李青耐心的问,她的样子看上去很像一个没穿制服的餐馆服务生。

“我报四百米。”静江接着犹豫了一下,抬起头问李青,“女子四乘一百米和五十米迎面接力还用我参加么?”

“那当然!”李青用左手灵活地转着笔,转向彭朋问,“你呢?”

“我也得参加?”彭朋诧异地问。

“是啊,今年学校体育组增加了许多项目,”李青边说边从兜里掏出一张叠得皱皱巴巴的运动会通知,放在她们面前,“咱们班女生少,差不多每个人至少要报一个项目——”

“什么项目参赛人数比较少啊?”彭朋打开通知仔细地研究。

“你应该用更高更快更强的奥运精神来要求自己——”艾晓伦模仿静江的口气说,“尝试一下跨栏怎么样?”

“女生跨栏正好没人报,”李青说着在纸上登记,“你一来就填补空缺了。”

“可我从来没跨过栏啊。”彭朋焦虑地抓住李青的胳膊说。

“我想你应该尝试一下有挑战的人生,”静江拉了拉彭朋的校服说,“今天放学后我可以陪你去体育组借个栏架练习一下。”

“我也去——”艾晓伦晃了晃筷子说,“反正我也要练铅球。”

“我再重复一遍——”李青将垫板捧在眼前说,“艾晓伦——铅球和跳远;静江——女子四百米、四乘一百米和混合五十米接力;彭朋——女子一百米栏。”她环视了一下三人,“诸位如果没有异议我就下单了。”

正如雪莱在《西风颂》中的那句著名的诗一样,冰雪消逝后,春天一如既往地从校园的各个角落里萌发出来。紫色的二月兰很快开满中心花园,与洁白的玉兰一起散发出沁人心脾的清香。办公楼墙壁上的爬山虎纷纷吐出黄绿色的嫩芽,开始和牵牛花争夺窗户栅栏上最后的空间。红色和绿色的杨树花毛虫在操场围栏上挂得到处都是,同样倚靠在围栏上的还有另一种名为忍冬的植物,这是寒假里生物组和校园花匠共同努力的成果。尽管它们尚处于幼年时期,但那些绿色的幼苗却已能为本来单调的操场增添几分生机。丁香和米兰竞相绽放。大团柳絮再次在天空中飞扬,几场小雨过后,便簇拥着贴在水坑里,好像突然浮出许多白色的泡泡。

学校里的基础设施建设也随着天气转暖开始破土动工。初二时上课的活动房子被改为升旗台后在这个春天再次被拆,现在正挖着很深的地基,据说要盖成一座十二层高的多功能宿舍楼。分校的学生已经全部转移到本校这边,艾晓伦和彭朋回去看过一次,回来说那几排房顶上承载着无数纸飞机和沙包的平房教室已经被推倒。曾经作为办公室的白色三层小楼也被打掉了全部窗户,一只只黑洞洞的窗口像无神的眼睛一般传出丝丝寒意。

“他们把那棵并根柳树挖掉了。”彭朋不无遗憾地说,“初一第一次期中考试后,静江就趴在那树下的单杠上对我说要打败萧楠的……”

“校医院和音乐教室也都没了——”艾晓伦说,“现在去跑步也没地方躲了。”

“那个小花坛里的花全枯死了,”彭朋看着本校的中心花园说,“大概学校想挪过来也没地方种了……”

“可是你扔进花坛里的那些气门芯都还在,”艾晓伦说着拿出一只满是泥土的金属小圆柱交给静江,圆柱一端的橡胶已经老化变黑,“拿回家作为曾经奋斗的纪念吧。”

“谢谢……”静江抿着嘴接过气门芯,眼前仿佛又出现了萧楠在雨中推着后胎瘪瘪的自行车走出校门的场景。她那时还不知道他的秘密,对他的成绩一直耿耿于怀。

“你们俩什么时候帮我写同学录?”彭朋从书包里拿出一只粉红色封皮的厚硬皮本,本的一侧还有一把精致的银色小锁。她把静江课桌上的六册英语书码放整齐,把硬皮本放在最上面。

“我还用给你写同学录?”静江用难以置信的眼光看着彭朋。

“那是自然——”艾晓伦也从书包里掏出一只印有福尔摩斯叼烟斗侧影的塑料封和白色皮合页夹的大本,“万一哪天你出名了,我们就很难找到你了——”

“怎么可能……”静江尽量谦虚地说。

“少废话!”艾晓伦翻到属于静江的那一页,递给她说,“不过你最好别再写爱迪生说的有关天才的话了——平尼现在给别人写同学录都是抄那句话,我想你现在有必要进行适度改革了……”

“我能不能明天再写?”静江用乞求的眼神看着彭朋和艾晓伦。

“明天是运动会,你比赛完了肯定又虚脱了——”艾晓伦说,“我可不想为了这事再等一个星期——”

“那我先找地理郑老师写。”彭朋爽快地将粉红色封皮的同学录放回课桌抽屉里,她见到静江和艾晓伦惊讶地看着她,解释说,“我只是想让教过我们的每位老师都写全……”

“你觉得他会给你写什么赠言?让你记住欧洲有两颗而不是一颗‘牙’吗?”静江说。

“或许他会把玻璃板下面压的那一段抄给你,”艾晓伦在空中垂直转着自己的同学录说,“有关‘没珍惜’和‘一万年’什么的。”

“好吧,”彭朋低下头边系鞋带边说,“你们可以对郑老师保持偏见,但我只是想让我的同学录更全面一些。”

“我真没看出这些东西有什么用。”静江无可奈何地接过艾晓伦的同学录,开始填写姓名和爱好,“我连一本同学录都没买,这样也就不麻烦任何人去写……”

“彭朋不算极端的,”艾晓伦公正地说,“我还见过让别人写两本的——”

“什么!”静江和彭朋一起问。

“是啊,一开始我也纳闷,”艾晓伦继续说,“但他确实让每个给同学都给他填写了两份同学录——”

“每个人都肯给他写两遍么?”彭朋问。

“嗯——我看见他有时自己把一些同学的信息和留言抄在另一只本上……”艾晓伦边回忆边说。

“他有必要这么怀旧么?”静江说,在她看来这绝对是无法理解的事,“他如果这么有空,为什么不能自己想动动脑筋自创一段给别人的留言?”

“大概他认为你写的比较好吧……”艾晓伦把一只纸团顺利地投入垃圾桶里,并做了一个V字型胜利的手势。

“既然如此,”静江边写边说,“这周日我也去买一本同学录给他写——我倒要看看这下他会怎么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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