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姌忙端过茶,顺了她的气,见她好些,才说道。“姐姐也别这样想,终究是父女。李大将军卸兵权,也是为了姐姐能登上后位。一朝腾飞,为一国之母。”

庄妃突然冷笑起来,眸光里透着浓浓的讥讽。

“为了本宫?他的眼里,有本宫吗?当年,他不顾本宫心意,执意将本宫送进王府。如今又要将本宫推上后位,可曾问过一句,咳咳...可曾问本宫愿不愿意!咳...”

她咳得越发厉害,手指都颤抖起来,关节发白。

“姐姐别说了。”

阿姌又要喂她喝些水,却被她一手推开,面色激动的说道。“你以为,他就单单是为了本宫吗?陛下对李氏一族耿耿于怀已久,不知哪天这风向就变了!但若本宫登上后位,陛下要动李氏一族,就是动皇后一族。动皇后一族,就是动国之根本!”

这些道理,阿姌自然也明白,只是不愿意说与她。怕她伤心,又伤了身体。但她自己偏偏又不爱惜自己的身体,激动的说了这一番。

“这宫里,女子的一荣一衰都与氏族息息相关。我们身在这皇家宫苑里,为自己争,为家族争,到底是颗棋子罢了。”

阿姌不由感叹,庄妃如此,她又何尝不是如此。

庄妃痴痴的望着她房里挂着一副字,上面写着,“鱼沈燕杳天涯路,始信人间别离苦。”

她看了许久,知道眼里不知何时滑落泪水。“棋子,本宫从也不想...”

阿姌回头看,方才庄妃的话里,已经证实了那传言。此刻再看这句诗,人间别离苦...便是另外一番心思在心头,才能体会她求之不得的心。

“已经身在此间,不想不愿,也没有办法。姐姐煎熬了半生,就算再如何,也想想大皇子。你若一直这样不爱惜自己,哪日去了。宫里的争斗这样残酷,要大皇子如何自处呢。将军虽说如今逼迫陛下,但陛下也未必就会同意了。若陛下故技重施,如景妃那般,反叫陛下抓着话柄,也未可知。”

庄妃却冷笑道,“武将与文臣不同,他们手里正经是握着兵马的。同样的伎俩,陛下也不会用两次。何况兵符,陛下早就有收回之心,奈何一直没有时机。如今就摆在眼前,陛下难免不会动心...”

倏尔,魏崇文从殿外来。因庄妃仪容不整,入内多有不便。便叫宫女进去唤了娜仁出来,他将消息传递给娜仁,娜仁复又进去。

“娘娘,小魏子刚来传报。陛下声称身体不适,提前下了朝,并未收下兵符。”娜仁说道。

阿姌轻轻点头,看向庄妃。她却轻声一笑,满脸的嘲讽,缓缓的合上双眸。

见状,阿姌也不吵她。吩咐了纤云好生侍奉,自己便离了甘泉宫。庄妃的性子太过决绝,不知何为随遇而安。她积压在心里那么多年的恨意,对李大将军,对赵旻,或许也对那个别离的人。

“娜仁,你说本宫是不是个无情的人。”

阿姌突然这样问,叫娜仁有些摸不着头脑。“娘娘怎么如此说?您重情重义,就连对奴婢和托雅这样的人都十分重视,怎么称得上是无情的人。”

阿姌轻轻摇了摇头,庄妃为了心里的那个人,入宫之后就彻底封了心。对赵旻不闻不问,这皇宫于她,成了万重枷锁。她这样凉薄的模样,若不是有李氏一族在背后撑着,赵旻也不会留着一分敬意。

阿姌看着庄妃,总觉得与她相似的,但又不十分相似。她并不能如庄妃,初心不变,执念深种。

她承受着赵旻的宠爱,婉转承欢。如果初来纪国时,是为了活着。那么后来危机解除,她与赵旻反倒愈加亲密了...她有机会的,做到和庄妃一样的冷漠决绝。赵旻也不敢动她,她身后更有泱泱大国。

但是她没有,反而沉醉其中。阿姌努力去看记忆中孟子骞的模样,但那人却越看越像赵旻。或愤怒,或欢喜,或迷茫,或踌蹴,都是赵旻的模样...

不知为什么,她忽然害怕起来。太阳明明还高悬在头上,夏蝉的声音也在耳边回响。但她的手心却一阵冒冷汗,入置身数九寒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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