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姌没料到,她会如此,大吃了一惊。

只见李美人跪伏在地,眸中倒映出阿姌的模样。她仰起头,看向阿姌的目光的满是期盼。她在这宫里多年,世态炎凉,人心不古见的多了。在元妃威势下多年,从没有人,拉过她一把。

直到那日在御花园里被郑修仪羞辱,阿姌出言救下她。

再到如今,她怀胎数月,除郑修仪的羞辱,元妃的逼迫外。再没有人来看过她,没有人如这般为她分析利弊。人情如此冷漠,如今却突然见到了一点火光。

她便像是冬夜里即将冻坏的猫儿,急切的想要有一丝温暖,有一个避难之所。

阿姌起身将李美人扶起,让她依旧躺下。那日在御花园她去帮李美人,并非是真爱心泛滥,她并不是那样善良的人。只是因为看到了李美人眼中的那片死寂,对于生活,对于未来的绝望。

幼年时,她第一次见到孟子骞的时候,他也是这样。他是滕臣之后,父亲依仗着主人信任,得了一官半职。那些纨绔子弟,没有人瞧得起他,不愿意与他一同读书,不愿意与他一席而坐。

圣人说,人之初,性本善。她不这样认为,人生下来,是混沌的,一张白纸一般。他们不知道善恶,后有人循循善诱,才有了善,或有了恶。

而那些不过十岁左右的孩子,他们的恶,超出了许多人的想象。

阿姌看见孟子骞的时候,他缩在书院的假山后面,冰天雪地里,赤裸着身子。他的身体被绑在一块大石头上,上面布满了血痕。他就这样缩卷着,胸口微微起伏着。虽然孱弱,但仍有呼吸。

只是那双眼睛,却逐渐迷乱,不见一丝一毫的明亮。他还那样小,却已经能见眼中的一片死寂...

如孟子骞,如李美人。他们什么都没有做错,只是出身很差,却偏逢处在富贵圈里。所以被人唾弃,欺辱,甚至死亡。

阿姌回过神来,低头见李美人还紧紧抓着她的手。“你想要本宫庇护你,那便先改了这软弱的性子吧。为自身,为四皇子,为公主,也为腹中还未出生的孩子。”

阿姌没有答应李美人,在沉默里消亡,或在沉默里勃发。这里不是兰陵,她自身也不过是一尊中看不中用的泥菩萨罢了。何况李美人这样的性子,若不能改变,谁也无法庇护她。

那日过后,阿姌又听闻元妃往寿庆宫去了一次,送去了许多滋补养胎之物。如今博了贤良的名声,连赵旻都欣慰她转了性子。

这些日子,前朝因立后一事,众说纷纭,赵旻被闹得头大。所以偶然,便来正阳宫里躲懒。午间,方才用了膳。阿姌捏着宫人们切好的西瓜,一个人吃了大半盘子。

见她又要去吃,赵旻无奈的笑了笑,忙按住她。“现在天气还不热,这西瓜凉。略吃些就罢了,你再吃,就要闹肚子了。”

阿姌只好住了手,“臣妾就爱吃这个,陛下还不让。”

“竟越发的小性子起来,娜仁,端下去吧。你瞧你家主子,馋嘴猫似的盯着,一会儿口水要掉下来了。”

眼见这西瓜是吃不成了,阿姌有些无聊的盯着窗外的木兰。那时种下的木兰,如今开了花。那雪白的花骨朵,像是白玉雕成的一般。

“你入宫时栽下的木兰,如今总算是开花了。”赵旻说着,看向阿姌。

这话像是别有深意的,又见赵旻这样直勾勾的盯着她。那目光像是一池春水,古无波澜。他便这样静静的,阿姌却不敢看他的眼睛。

“既开了花,陛下看花罢了,看臣妾作甚。”

赵旻轻轻一笑,那一池春水,便散开在眼眸里。“自然是因为,人比花娇。”

这样安静美好的时光,偏不能长久。玄德慌慌张张的从外面进来,扑通跪在赵旻跟前,一脸悲痛。“陛下,不好了。漪公主从秋千上摔下来,当场就昏了过去,此刻太医们正在寿庆宫诊治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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