戳一戳,再戳一戳。

明媚戳着自己面前硬邦邦的手臂,温无澜已经换了一身干净的衣服躺在床上,明媚就算是戳也只能隔着衣服戳而已。

宫中的来御医终于看不下去制止住明媚的行为:“九小姐别戳了,世子的手筋断了,你这样戳这样不利于愈合。”

皇帝不知怎的突然又下旨为温国公府平反,所以温无澜又变回了世子,明媚又变成了温九小姐。

“不戳就能恢复成原来的样子么?”明媚想了想歪头问出这么一个问题。

御医被问的哑口无言只留下了药膏和药方愤愤离去,诺大的国公府只有明媚一个人在他身后挥着小手绢送别,老御医看着挥着手绢给自己送别的温九小姐差点一个步子没迈稳摔死在国公府的台阶上。

半年前这国公府是一片血流成河的景象,死去的人无法复生,国公一脉仅有温无澜这个世子还活着,跟着国公府的覆灭一同死去的仆人也不能重生。

皇帝虽然不知道为什么突然赦免这两个小辈但是却没有为这空荡荡的府邸安排新的下人的意思。

所以诺大的府邸之中现在还喘着气的人只有温无澜和明媚两个,严格意义上来说明媚应该是一只狐狸精,所以现在在喘气的只有一位。

这并不是温无澜原本的房间,而是将一张床摆在了国公府的大堂中间,因为半年前的那场灾祸国公府已然被扫荡一空,就连这张床还是明媚胁迫着赵天奕去自己家搬的。

赵天奕临走之前还一副大义凛然的样子说反正自己也命不久矣这张床就当送你了云云,作为看守断头台的锦衣卫断头台上发生了这样的事情他当然是吃不了兜着走,反正命都要没了还不如把床送给明媚还能造福人类。

深知自己吃不了兜着走的赵天奕在离开温国公府的时候受到了明媚的热烈告别。

当他看见在自己身后挥着小手帕为自己送别的温九小姐的时候内心恍然,差点一个趔趄让国公府的门槛背负上第二条人命。

而此时被赵天奕心心念念想着的督主却正无所事事的坐在东厂的大堂之中,修长而又均匀的手指轻轻扣着旁边的梨花木桌。

并不是有规律的敲打,但是旁边的人却巴不得把这敲击木桌的声音描述成“此曲只应天上有”的天籁之音。

“督主”孙公公被救了回来这功夫正跪在花寒山的腿边上喊冤。

“奴才就是去宣了个旨,谁知道竟然受到这种非人的对待。可恨的是皇上不知怎的突然赦免了那温小姐还有世子的死刑,我这是委屈也没有地方哭啊。”

虽然嘴上说着哭也没有地方哭但是眼睛却诚实的掉下泪来,连带着眼泪掉下来的还有鼻涕。

孙公公不敢在东厂督主面前做出拿着手绢擦鼻涕的动作,只得用袖子偷偷揩去流出来的鼻涕,顿时间原本就柔滑明亮的绸布就像抹了油一般耀眼起来。

似乎是没有看到正跪在自己脚边哭诉的孙公公一样,花寒山微微一侧眼看向了自己身边站着的一个锦衣卫打扮的人:“皇帝那边怎么说?”

“回督主”毛元甲立刻低下头来恭恭敬敬的回答道:“说是赦免了国公府一家,除此之外并没有其他表示,不过突然赦免二人这事和太后有关。”

“太后……”听了毛元甲的话花寒山微微抬了抬头看向皇宫的方向,氤氲的眸子之中一片雾气,也不知道在思考着什么。

毛元甲低着头偷偷瞥了一眼自家督主,花寒山的样貌就算举国上下都算是数一数二的,无论做出怎样的举动都有让人移不开眼的魅力。

像这样深思的时候修长的剑眉微微一皱,墨色的眼眸晕染开来晃得人眼花缭乱,绕过高挺的鼻梁,再下面是稍微抿住的薄唇,是十分具有杀气的美感。

虽然杀气十足但是毛元甲还是盯着自己堵住这张如花似玉的脸咽了口唾沫,不过长得再好看也没有什么用,终究是没法娶老婆的。

“你在想什么?”杀气十足的美人一个眼神看过来把毛元甲吓了一个哆嗦。

“回督主”毛元甲控制住自己发着抖的腿开口道:“属下在想为何督主会派赵天奕前去守卫断头台。”

温世子和温九小姐能蹦哒不是一天两天了,否则也不至于让他们动手抓了半年才抓到。

但是他们英明神武的督主却当即派了一个胆子最小的人去看守处斩,要是今天换了其他人看守断头台的话可能那两个死囚现在早就变成一滩肉泥了。

毛元甲心中是这么想的,不过他可不敢说出来,毕竟是伟大的督主的决定谁敢随便反驳?

花寒山并没有回答毛元甲的问题。

他一向懒散,就连动动嘴皮子都觉得多余,不过他不想说话也没有人敢逼着他开口。毛元甲看着懒得搭理自己的督主只当自己没有问过这个问题。

孙公公这边见花寒山并没有为自己主持公道的意思便讪讪的停止了哭泣,不过哭劲未消他的肩膀还一下一下的抽搐着,是真的受了天大的委屈才能哭得如此情真意切。

“禀督主——”真是说曹操曹操到,毛元甲这会还惦记着赵天奕呢就有人来禀了:“赵天奕在外求见。”

“进。”不知道的觉得花寒山这是高冷,惜字如金,毛元甲明白其实是因为他懒所以才一个字一个字的向外蹦。

等到见到赵天奕的时候毛元甲才觉得孙公公刚才的这一出不算什么,仅仅是在督主面前哭闹了一会而已。

赵天奕这厮却是直接拖着长长的鼻涕进了大堂,一边流着鼻涕一边抽抽噎噎的哭诉。

“是属下办事不力属下愿意领罚。”大概是觉得自己命不久矣所以哭得格外大胆,平时他可不敢在花寒山面前来这么一出一哭二闹三上吊,不过反正都要死了所以他也大胆起来。

“属下……属下也不知道那温九小姐有那样大的力气”赵天奕觉得自己有十二分的委屈没处发泄,便在临死前一股脑的在自家督主面前发泄了出来。

“我早该知道的,呜呜呜……我早该知道自己没有飞黄腾达的命,就不该随随便便的接下什么看守死囚的差事……”

“但是……但是我不怪温九小姐……”赵天奕一边哭着一边把自己的鼻涕用手一挥,旁边的孙公公猝不及防的被甩了一脸鼻涕。

“是我的命不好……哇……”嚎啕大哭起来:“我真是个好人,我……我临死之前还把家里仅剩的一张床送给了温九小姐……是因为我善良,不是因为温九小姐长得俊我才送的……哇……”

毛元甲心惊胆战的看看正哭着的赵天奕,又扭头看看督主的表情,他知道自家督主脾气不好,像个炮仗一样碰上一点不顺心的事就能爆炸,爆炸起来还经常殃及池鱼。看赵天奕这样子恐怕待会一条河的鱼都得被炸飞!

想到这里毛元甲后背发凉一个劲的向下掉冷汗,便稍微向后挪了两步,生怕自己变成待会的死鱼之一。

那骨节分明的手终于停止了继续扣桌子,薄唇也微微动了一下似乎想要说话了。

要说话了!毛元甲内心呐喊道。他这时仿佛已经看见了自己变成死鱼的景象。

“你说你把自己的床送给了温九小姐?”出乎意料的,他们的督主大人现在竟然还能正常与人交流,并没有变成能炸死一河鱼的炮仗。

“是……是的……”似乎是哭累了赵天奕此时只是抽抽噎噎着,他早就有了必死的决心却没想到督主云淡风轻的问了这么一个问题,一时间有些反应不过来。

花寒山支起手托着腮来淡淡的看着赵天奕:“那就卷着你的铺盖去国公府当差吧。”

如墨的长发顺着花寒山的手臂蜿蜒到桌子上,颇有一番仙风道骨的味道,但是赵天奕可没有心情欣赏神仙。

“您……您说什么?”抽噎的幅度小了很多,大概是觉得自己还有命在所以不太敢继续放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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