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诩聪明的人总是瞻前顾后,他们恐惧着所有,但却又贪婪的想要得到更多,所以做着自认为聪明的事情,然后去否定与自己选择不同的人。
当有朝一日,他们知道自己选择错了,那么便会去哭诉,去后悔,然后再恬不知耻的用那些已经被他们放弃的东西,哀求别人能以此为情分。
说到底,利益至上。
人,长而自私。
大都如此。
顾音送走了秦夫人,她疲惫的吐出了一口气,“我去临水亭走走,若是有人来了,就去临水亭找我。”
“可是小姐,霖爷会不会”
“那是我自己的事情,做好你们该做的,不然就别怪我手下不留情,不给姐姐们活路了。”
明明是很小的人,但说出的话却让人不寒而栗。
屋子里的丫鬟噗通噗通跪了一地,低垂着头,心中满是颤抖,“奴婢不敢。”
“不敢最好。”顾音冷声道,“不用跟着,做好你们自己的事情。”
“是,小姐。”
战战兢兢的答应声并未让顾音有什么满足感,反而觉得异常的疲惫,其实她很佩服顾霖,身边有那么多的人,但对方却掌控的如鱼得水,根本就不似她这般,需要靠单纯的耍狠才能镇得住场面,而且这还仅仅是表面的现象。
背地里,谁又知道他们究竟做了多少自己不知道的事情呢?
常年在病榻上苟且偷生,尽管年纪但她却已经看明白了太多太多,只是有些东西,是在书里看到的,经历的一些人心,也仅限于这个小小的世界。
顾音过去的时候恰巧碰到了林文,所以也就避免了被拦在外面的情况发生。
“霖叔跟师父还没有回来嘛?”顾音疑惑的问了一句。
林文微怔,“你拜小先生为师了?”
“嗯。”顾音开心的点头,“师父已经答应教我了,文哥,你能不能跟师父提一提,让我住进临水亭来?我一定不会给你们惹麻烦的,也不会做什么让你们为难的事儿,就是方便,跟着师父学习,肯定会需要很多很多的书,我那边不怎么适合放这些东西。”
顾音期待的看着他,“行么?”
“这件事,你要亲自跟小先生他们说,不过既然小先生已经收下你了,我想可能性会很大。”林文歉然的道,这些事情他不好答应,临水亭是顾霖的地盘,他虽然得对方的信任,但终究也是做下人的,他毕竟跟袁天不一样。
“我知道了。”顾音用力的点头,“我一定会让霖叔同意的!”
“志气不错,继续保持。”林文笑着拍了拍她的头,将人带到了花厅,然后便告辞去做自己的事儿了。
约莫一刻钟后,顾霖跟陌玉方才回来。
“霖叔,师尊。”顾音有些忐忑的起身,双唇抿着,脸上带着讨好的笑容。
“想要住下?”顾霖替陌玉拍了拍肩头的雪花,然后将人的披风脱下,笑着问道。
顾音连连点头,“可,可以吗?”
“理由。”
顾音犹豫了一下,然后一咬牙,一副豁出去的模样,“我父亲跟母亲给我说了一家亲事,我不想应,所以就想来霖叔这儿避避难。”
“既然是亲事,他们擅自许下,你又能如何?”顾霖反问。
顾音摇头,“他们不敢,母亲知道我的性子,尽管我年纪还但这么多年辗转病榻,懂得却并不少,若是寻常人,怕即便不死,也会痴痴傻傻,父亲不疼,娘亲忙着争宠不能时时照料,音儿能活到今天,靠的可不只有运气。”
“音儿今年已经十岁了,却如同六七岁的孩童般,霖叔,音儿已经倦了,不想再被禁锢于那小小的一隅。”
顾音的声音带上了一抹哽咽。
曾经,她还能出去,去见识一下凡世间的繁华与喧嚷,后来慢慢的,她的世界就只剩下的药,无边无际,压根就不知道什么时候会结束。
明明只是几年,她却好像自己过了好几辈子。
后来一位前来给她瞧病的老大夫问她,想要看书吗?
那一年,她六岁。
顾音觉得自己至死都不会忘记那一天。
“为何看书?”
“书有很多,经史子集,话本,戏曲,小人儿画。既不能出去体验这人生百态,不妨从这里面看一看,即便死了,也不枉活这一生。”
从此,她开始识字。
不认识字的时候,她看的都是画,认识了以后,刚开始接触的是话本跟戏文,后来才慢慢的学了很多很多。
只有经历过的人才知道那样暗无天日的日子究竟有多么的难熬,只有经历过的人才知道那样的禁锢有多么的恐怖。
这个世界上能适应的东西几乎很少,因为谁都会本能的去躲避痛苦,你能适应,是因为你不得不适应,而并非你已经适应。
这里面差着几个字,但却是天差地别。
“应下了婚事我的一生会是什么样的呢?”顾音闭上了眼睛,然后又睁开,小小的人儿脸上满是嘲弄与讥讽,“十岁定亲,父母或许还会为了早点达成所愿而将我说成十二,或者十三岁,这个年纪已经可以了,用一年的时间来将婚事定下,隔年成亲,此后,盖棺定论,我就在另一个棺材里,看着自己不成器的丈夫,受着公婆的白眼与刁难,或许还要与什么姨娘争宠,如此反复,一辈子都不能安生。”
“若是落一个好下场,便是孤独终老,若是不好的下场,能有一卷草席裹身,清白下葬,便是我的福气。”
顾音将那些可怕的事情娓娓道来,她并没有卖惨,因为由此至终,她的神色中带着的都是嘲弄与讥讽。
“一年复一年,一日复一日,不是疯魔就屠戮。”
几个字,掷地有声,女孩儿的声音尚还稚嫩,却让人听出了血流成河的阴森与残戾。
“我跟陌儿成亲会很晚,你就先在我这儿尽孝吧。”顾霖道,“这件事情,我会与你的父母去说。”
顾霖的每个字都传入了顾音的耳中,但她却任何反应都没有,唇角的嘲弄与疯狂还未完全散去,但那双眸子里却有着痴愣与不可置信。
顾霖并未等她的回复,说什么,做什么,他素来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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