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谁管?官府吗?人家又没干啥伤天害理的事儿,又没触动咱们大魏律法,官府凭什么抓人呐?”
“那……那这不是有伤风化吗?唉,官府不管,那些平日里在街上号称行侠仗义的江湖人又去哪了?怎么没人出言阻止呢?”
“想什么呢,昨天才是华山论剑的时间。这会儿,各个地方的江湖人士,都在从华山赶回来的路上呢!”
“那……那就这么看着?”
“看着呗,不然还能怎么办?”
“唉……世风日下,人心不古啊……”
这些路人们的声音不太,但事实也并没有真的压的很低,所以全部都清清楚楚地钻进了那位红衣美妇和清秀和尚的耳朵里。
清秀和尚忍不住看了红衣美妇一眼,轻声说“不必理会他们。”
“我知道,我虽不是什么出尘的人,但也不会是什么庸人。庸人自扰这种事情,我是不会做的。”
红衣美妇看了看天空,说“看着天气,好像是要下雨了。”
江南烟雨本就多,走着走着,大好的晴日瞬间就会大雨倾盆,搞的不是本地人的行人们措手不及。
还好清秀和尚提前做好了准备,将腋下夹着的伞拿到了手上,方便随时准备张开。
“什么时候进京去?”
“大概三日之后吧。”
“嗯,行李都收拾好了没有?还缺不缺什么,我让商号里准备一下。”
“没什么可准备的,宣扬佛法而已,本就是应当苦行而去,方才尽显诚意。”
“嗯,那我便不多问了,你自己心中有数便好。”
清秀和尚停了下来,转过身,看着身边的红衣美妇,眼神清澈,双手合十,轻声道“今生有你在身边,想来是佛祖见我一劫不度,故而令我万劫不复。”
他抬手自路边摘起一朵野花,轻轻插到她的发中。
她的脸转瞬绯红。眼眸微垂,睫毛轻颤。
“纵是万劫不复,也是我亲身跃下。”
他撑起油纸伞,牵过她的手。
“等我还俗。”
渐渐落雨,无伞的行人纷纷寻屋檐避雨,于是街上渐渐便只剩了和尚和美妇两个人。细雨渐渐涤净江南街巷,眼前的世界仿佛变成了一张被打湿的宣纸,美景美人皆如画,渐渐氤氲成淡彩。
……
小镇上下了一场雨,而镇上的居民却见怪不怪,既没有撑伞,也没有避雨。大人们依旧在做着自己手中的活计,而孩童们则在学塾先生首肯之后,丢下手里的笔墨纸砚和书本,欢呼着奔向了雨中的街巷里玩耍。
而学塾先生坐在学塾里自己的座位上,看着窗外的雨水,怔怔出神。
突然之间,学塾先生没来由的感到一股心悸,双手捂住心口,大口大口地喘息了起来。
门外的雨愈来愈急。
以前的时候,学塾里的先生有两位,一位姓楚,一位姓吴,他们来给孩子们上课,不仅父母们放心,孩子们也十分乐意听他们的课。
只是前段时间,那两位先生似乎是家中出了重要的事情,必须赶回去处理,无法再继续给镇上的孩子们代课。于是他们便找来了现在这位教书先生,虽然上课不甚幽默风趣,不太能讨得孩子们的欢心,但是其深度足够,广度足够,确实是一名难得的好先生。
只不过唯一有一点令人不放心的事情便是,这位先生,是一位女性。
女先生渐渐将手掌从心口处移开,只是她的视线却依然还是看着窗外连珠成线的雨。
她觉得这似乎很像是一场道别。
两行泪珠从她的脸颊两侧缓缓滑落,砸落在学塾的地板上,溅出些许水花。
晶莹剔透。
……
神都洛阳下了一场雨。
何致远再一次打开了那间宅子的大门,走进了这看似是宅实则是灵堂的地方,面对着那些牌位上的名字,怔怔无言。
雨水打在屋檐上,发出叮叮咚咚的声响,不知是在引导他在回忆的深处更进一步,还是在试图将他从回忆中拉出来。
这两者之间区别很大。
他呆立了一会儿,终于是叹了一口气,走上前去,向那些牌位恭敬行了一礼。
“得罪了。”
然后他伸出手来,开始将这些牌位收入他提前准备好的一个麻袋之中。
这些名字需要被人记住。
这场雨下了。
那么就应该是我来。
……
神都洛阳下了一场雨。
大殿里,看着一旁轻声细语和自己的儿子进行熟悉和交谈的皇后娘娘,百无聊赖地看着门外的雨水,心中想,是否应该考虑着该给衍儿多添衣服了?孩子还小,若是受了凉生了病,可不好治。
尤其现在还得每天听先生上课,就更耽误事儿了。
……
整个天下都下了一场雨。
雨过之后,大日浓烈。
楚羽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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