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枪。

决绝的一枪。

充满意外的一枪。

舍生忘死的一枪、卑鄙偷袭的一枪、杀伐浓烈的一枪。

真正给那个几乎是无敌于世间的男人一个重创。

一声厉啸从那道明黄色袍服之中传了出来。其中饱含了愤怒、痛苦、还有不可置信。

霎那之间,他便离开了原地。一闪身,他已经出现在了五丈之外。腰腹处,一道清晰而狰狞的伤口从代表尊贵的明黄袍服之中翻了出来,竟看上去有一种异常的美。

若不是他在那一关键时刻猛然扭转了腰身,恐怕这一道伤口,此时应该会变成一个巨大的窟窿。

他没有说什么,阴沉的脸色渐渐又重新复归平静,缓缓站直身体,看着多面的两女一男。

中年人和道士相互看了一眼,什么也没说,只是互相点了点头。道士转过头来盯着皇帝,中年人则是俯下身来,让刘琮琤靠在了自己的怀里。

双眼已经快要睁不开的刘琮琤笑了,有些吃力地说:“还是差一点,要不然今天,你们俩就绝对可以杀了他。”

中年人摇了摇头,说:“不是这么简单的事情。他能躲开,那就是他有能力躲开,不存在好运与否这一说法。”

刘琮琤努力睁大眼睛看着中年人,有些委屈地说:“我都已经这样了,你还不能对我温柔一点儿吗?是不是怕要是沁儿看见了,会吃醋生气啊?”

中年人沉默了一会儿,说:“沁儿已经死了很多年了。”

“可是你还是这样想的。”刘琮琤看着中年人的眼睛。

中年人再次沉默了一会儿,说:“对不起。”

“从那次沙漠里见了面,你就在一直跟我道歉,我不是很喜欢。”

刘琮琤缓缓闭上了眼睛,轻声道:“我现在好累,好想睡觉,我会死吗?”

“不会,”中年人轻声说:“你只是伤得有些重,再加上刚才那一击用尽了你体内的所有内力,所以你快要撑不住了。没关系,睡一觉就好了。”

“真的吗?你不要骗我。”

“嗯,真的。”

“好,那我睡一会儿。”

中年人抱着刘琮琤沉默了好久,然后将已经闭上了眼睛的刘琮琤背上,站了起来。

道士沉默了一会儿,问道:“能活是能活,但是情况或许不是那么好吧?”

中年人点了点头,低声道:“嗯。经脉都震开了,最好的情况是变成一个普通人,与武学这件事情,是没有什么关系了。”

“那,”道士犹豫了一下,问道:“最坏的情况呢?”

中年人回答道:“跟我当年一样。”

道士叹了口气,不再继续问这个话题。他朝对面那个明黄色袍服的男人努了努嘴,说:“怎么搞?”

“能不搞就不搞。”

“嗯?我剑都拔出来了你跟我说这个?”

“你剑是拔出来了,但是我却还没剑。而他有四把,还多一根棍子。”

“他被刘琮琤伤到了,而且我们有两个人。”

“我得背着琮琤。”

“有道理,那好吧。”

于是道士抬头,望向对面的皇帝,喊道:“诶,还打吗?”

皇帝没有理会这个道士,而是看着那个中年人,笑道:“怎么,这么久不见,连话都不愿跟我说了吗?”

道士耸了耸肩,说:“得,不理我,一看我就不是当主角的命。还是你来吧。”

中年人缓缓抬头,和那人对上了眼。

顿时,一种不可言明得复杂情绪就这样涌上了心头。

那年,他还是一个背着铁条的少年,一门心思地想要找到那柄名叫青锋不斩的神剑,想要完成自己父亲生前的遗志,却不知自己的父亲其实一直没死,而且一直都在暗中注视着自己。而那人当时也不是什么千古皇帝,而是一个被江湖人视为心中标尺的洛阳城主,当代大侠。

当时的洛阳城不叫神都,西南也还没有修起长城陆诩叔叔还在下着这一辈子都不会烦腻的棋,林爷爷还在听雨轩中向着那些不在江湖却向往江湖的人们讲着江湖的故事江一白会在午后的日头里爬上长安城的城头晒太阳,吕清扬会在傍晚的清风中提上一壶烈酒到酒楼里寻三两好友边喝边吹牛。某个化名林青实则叫楚苍的男人兴许还在江湖上浪荡着、走着、看着,但他如果突然有了一丝思念,洛阳城中的楚宅门口一定会有一个妇人系着围裙等他回来。

假如一切都还是这样,他也许会和沁儿和石头一起,拿着行囊,走遍这世间的千山万水,看看中原的大好河山。他们会在清晨时来到名山的山脚,日落时坐在山顶饮酒高歌他们会在一处小村庄里停留个三年五载,每天向周围的农户们请教农活农时,石头会和自己切磋剑术,而沁儿则会提前备好一桌的酒菜,在余晖中笑着喊他们二人回家吃饭。

这是中年人心中最为理想的生活,也是中年人最不可能完成的生活。

仿佛就像一场梦,一切都变得和以往大不相同。

所以中年人开口时,其声音中的情绪,实在是太过复杂。

“这些年我过得不好,我也希望你过得不好,可是这些事情往往都不尽如人意。”

他缓缓摇了摇头,说:“四柄剑你都应该已经收齐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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