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羽对此恍若未闻,手依然搭在床上男人的肩膀上,轻声道:“老哥,说什么傻话呢,狮虎营是拿你的名字命名的,往后还有五千、六千、一万战士等着你去带领他们冲锋陷阵呢!好好养伤,赶快再次站起来呀!”

男子嘿嘿笑了两声,然后叹了一口气,道:“楚门主啊,你呀,就别再安慰我啦,我自己心里面清楚得很,我呀,已经快要死啦。不过我不怕死,真的,从来就不怕。早些年我还在混江湖的时候,为了帮派的荣耀,为了能更好的活下去,那时候我就不怕死,总是带着帮派里的兄弟冲在最前面。现在打仗,他们都说我脑袋缺根弦儿,总是跟自己过不去,明明当着将领的官职却还是要上前线。其实我并不是傻,我只是不习惯躲在别人身后,让别人去面对那些刀光剑影罢了。所以我不怕死的,真的,我不怕死,更何况,咳咳,更何况是保家卫国……”

男子的脸上突然流露出了一抹前所未有的光彩,他嘿嘿笑道:“保家卫国!我当时就是这么跟我媳妇儿和儿子说的!”

楚羽没有说话。

“楚门主,你还记得,那天晚上,也还是在草原上,咱们说过的话吧?”

楚羽看着脸上带着希冀的男人,再一次强行挤出了一个笑容,轻声道:“那天咱们哥俩儿聊得可实在不少,你要说我每一句都记得,那肯定不可能。”

看着男子有些急了的神情,楚羽强忍住就要从眼眶里滴落的泪水,笑道:“当然了,要收你儿子做弟子的事情,我还是记得的。”

松了一口气的男子缓缓闭上了眼睛,轻声道:“那就好,那就好啊……”

楚羽其实很想握住男子双手。

可是被人从尸体堆中刨出来的男子不要说是双手了,就连双腿都已经不见了踪影。四肢的断裂处,明显不是被利器砍断的样子,而是被某种猛兽的利齿撕咬扯断的痕迹。

作为狮虎营的首领,他在击杀了整整十余草原狼骑之后,被猛然扑上的已经没有了骑手控制的草原狼疯狂撕扯,而他仍是不停地挥动着手中的战刀,口中向着整个狮虎营不停地下达着进攻的命令。

狮虎营,从诞生在这个世间开始,便只会进攻,不懂撤退。

第二任狮虎营营长,许狮虎,战死!

……

走在官道驿路上的楚苍夫妇二人,突然停下了脚步。

楚苍伸手扶着自己已经弯下腰来的妻子王凝之,脸上尽是担忧之色。

“怎么了?内伤又复发了吗?不应该啊……”

王凝之虚弱地抬起有些苍白的脸,道:“不,不是内伤,我感觉……我体内好像有什么东西……”

话还没有说完,一口黑血混合着不知道是什么东西就被王凝之从口中吐了出来。

望着地上那一滩黑血之中仍旧不断蠕动着的东西,楚苍此刻仿佛置身在了极西极北之地的昆山之上,呼啸而来的冰冷狂风紧紧地攫住了他的心脏。这一生之中都从未出现过的眩晕感一瞬间涌上了他的脑袋。

他恐惧了,楚苍,这一个一生之中从不知恐惧为何物的人,真真切切地害怕了起来。

他颤抖着声音,几乎是从喉咙里挤出了些微的声音:“这是……蛊?”

王凝之的七窍之中已经开始缓缓向外渗出了黑色的血。她已经站不住了,整个人的重量都压在了楚苍的身上。

“是,是蛊……你,你不要看,我,我太丑了,这个样子……”

泪水几乎是从楚苍的眼眶之中喷涌而出,他紧紧将王凝之搂在怀中,双腿却无论如何也使不上力气,跌坐在地上,喃喃道:“你早知道自己中了蛊!你为什么不告诉我,为什么不告诉我……”

王凝之脸上露出了一丝微笑,气若游丝道:“傻子……告诉了你又有什么用呢,中蛊这种事情,是根本治不好的。它们是活物,没什么药能将它们杀死在我的体内而又不伤到我的……”

楚苍抱着她,只是拼命摇头,再也说不出一句话。

“我与你……这么多年都没见了,这些日子,我一直用内力压制着这些蛊虫蚕食我内脏的速度,就,就是……就是想和你开开心心的多相处一会儿……”

楚苍肝胆俱碎,涕泗横流,几乎是哭喊着说道:“是我害了你,是我害了你呀!你不应该嫁给我这么一个满身是非的人啊!”

“我,我不许你这么说……”王凝之已经无法将双眼睁开了,可她仍是用尽全力伸出自己的胳膊,抚上了楚苍的脸。

“我不后悔,从来都不,真的……我,我王凝之,喜,喜欢你楚苍,那是连……老,老天爷,都改变不了的事情……我,我唯一的遗憾,就是,就是……”

王凝之脸上流满了黑色的血。

可仍是能看出那一抹遗憾与委屈。

“就是走之前,见不到小羽一面啊……”

那只手悄然滑落。

男子颤抖的身体猛然停住。

天地之间,一道痛苦的怒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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