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儿缓缓回过身来,看着福临,一字一句的说道:“哀家放你走,哀家知道,如果再困着你,只怕哀家用不了多久就要白发人送黑发人了,所以,哀家放你走,只当哀家从来没有生下过你。”

福临终于滚下两行热泪来,嘴唇控制不住的颤抖着,望着玉儿一言不发。

玉儿抬起手来,想摸一摸福临的头发,可是手抬到一半又放了回去,说道:“等哀家一切都安排好了,会通知你,国不可一日无君,你将圣旨拟好,传位于玄烨,之后,哀家会送你出宫,对外只说你突发痘症死了,从此之后天大地大,随你去罢!”

说完这一切,玉儿全身的力气好似都用光了,疲惫的笑了笑,替福临整了整略微起皱的领子,然后闭上眼转过身,大步的离开了。

福临久久不能回神,吴良辅送走了太后和苏麻喇姑,折返回养心殿的时候,福临早已跪倒在地,像个孩子一样哭得蜷缩成一团。

“皇祖母!”

回忆被打断,玉儿猛地回过神来,只见玄烨坐在自己身前的桌案边,好整以暇的看着自己。

“皇祖母这是怎么了?”

玉儿悄悄擦拭了一下眼角的泪水,笑道:“没什么,哀家就是做了一个梦,一个很长很长的梦。”

玄烨不置可否,但也没有过多询问,随便打了个岔就把话题带过了,陪着玉儿唠起家常来。

玉儿笑眯眯的听着,时不时回答几句,直到看玄烨坐立不住了,才说道:“皇帝今日才用过午膳就来慈宁宫了是有什么事儿么?”

玄烨一听,果然笑了起来,起身走到玉儿身后,替她揉捏起肩膀来,说道:“老祖宗真是耳聪目明,什么都瞒不过您!”

玉儿反手拍了拍玄烨搭在自己肩头的手,说道:“就你会耍滑头,说说吧,什么事儿?”

玄烨微微收敛了一下脸上嬉笑的神色,说道:“去年十一月吴三桂在云南发动兵变,时隔半年,前几日孙儿接到了前线传回来的战报,说吴三桂已经攻克了湖南常德、长沙还有岳州等地,此事不知皇祖母可知道了?”

玉儿微微颔首:“略有耳闻。”

“吴三桂起兵叛变,打的是反清复明的旗号,并且他还派人四处散步清政府腐败暴虐,强迫老百姓剃发易服从而大肆屠杀百姓的檄文,引得不明就里的老百姓终日惶恐度日,今日孙儿又接到前方线报,说广西将军孙延龄、四川巡抚罗森,还有福建的耿精忠,也都相继反了。”

“吴三桂这招用的好,利用民心民意,制造混乱,又一连拿下多座城池,那些个心志不坚的见到这种局面,自然就跟着反了。”玉儿神色平静分析道:“这些人倒是不成气候,最要紧的还是吴三桂那边儿,就眼前的情况看来,形势并不乐观,皇上打算如何做,可有对策了?”

玄烨在屋内来回踱了几步,然后恨恨的捏起拳头,说道:“吴三桂反,就是因为朕下令撤藩,眼见自己的利益没有了,所以决心一反。现在正值撤藩的关键时期,吴三桂那边朕绝不会姑息,否则撤藩的事也无法进行下去了!”

玉儿赞同道:“皇帝说的有理。”

玄烨接着说道:“至于那些跟着一起造反,以为能从中获利分一杯羹的,朕也绝不会姑息,朕会让那些人见识见识朕的手段!”

这次玉儿却没有出声赞同,玄烨疑惑的转过身,走到玉儿身边坐下,问道:“皇祖母,可是有何不妥?”

玉儿沉吟了一会儿说道:“你主张撤藩本是好事儿,只是咱们觉得是好事儿的,那些个藩王可不会觉得是好事儿,所以才会有吴三桂造反这件事。这些藩王们一个个心怀鬼胎,都在观望着吴三桂和咱们的动作,这个时候,皇帝若是只一味的打压,只怕就真的要逼着那些藩王拧成一股绳的来对付咱们了。”

玄烨想了想,的确有这种可能,便问道:“看皇祖母这个样子,是否已经想到了什么妙计?”

玉儿瞥了玄烨一眼,笑道:“妙计可不敢说,只是此招若用的好,皇帝拿下叛军便可省些气力。”

“皇祖母快请讲!”

看着玄烨迫不及待的样子,玉儿笑着摸了摸他的头,然后说道:“还记得哀家之前和你说过的关于明军将领袁崇焕的故事么?”

玄烨闻言,想了想,然后笑道:“朕明白了,皇祖母是想用离间计!”说完,又随即苦恼道:“可是当年明朝的皇帝心眼小疑心重,才使袁崇焕冤死,这些反军与吴三桂之间也并不是臣属关系,这要如何离间呢?”

玉儿笑道:“才夸你聪明呢,这才一会儿功夫怎么就犯糊涂了?”

见玄烨还是一脸茫然的样子,玉儿也不再卖关子,说道:“吴三桂那边你还是继续大力打压,至于其他的叛军,则使用招安政策,一面压制好不要让他们再扩大自己的势力,一面大肆宣扬招安,条件越优渥越好,招安的声音弄得越大越好,这样一来……”

“这样一来,叛军的军心定会有所动摇,然后咱们再慢慢削弱他们的势力,吴三桂的羽翼也就不成气候了,只要动摇了他们的军心,逐个击破就只是时间问题了。”玄烨接着玉儿的话说道:“朕明白了!多谢皇祖母指点!朕明日就先命勒尔锦统领大军先直至荆州,正面抵档住吴三桂,再命岳乐带领一支精兵由江西赴长沙,以夹攻湖南,先打个吴三桂措手不及,剩下的再一一图之!”

玉儿点点头,看着玄烨意气风发的样子,心中甚是欣慰。

玄烨得到了妙计,心里很是激动,又和玉儿说了几句话,才兴冲冲的走了。

看着玄烨的背影,玉儿晃眼,就像是看到了那个多年未见的人,不知道他是否安好?是不是如愿正身心自由的行走在某个地方,和自己一样晒着温暖的太阳,不知道,是不是偶尔也会,想想自己这个不称职的额娘?

才下过一场春雨,天空通透的好似一块碧玉,听着耳边的风声,玉儿微微笑着,眼角终于还是落下一滴泪来。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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