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随着白府内最后一盏灯笼熄灭,府内所有人也都静静沉睡下来。此时此刻,清菡也熄灭了自己门前的灯笼,只点亮床头前一只小小的红烛。红烛散发出的光格外小,微弱地就只能照亮床前那一点点地方。
前半夜,清菡还能听见父亲的叹息和母亲的啜泣。她知道父亲身为一家之主,本就应要克制自己,不能在晚辈面前流露出自己的喜怒哀乐。但到底是赋予了自己女儿生命的人,想到此生不复相见,即使是心如铁石的人,在此时也都不会无动于衷的。
清菡不忍亲自与父母道别,于是她从床头的小抽屉里拿出写信用的便笺,用笔蘸在早已研好的墨上,想要提笔写,却又不知该从何写起。只因字字玑珠,更需字斟句酌。不是不愿写,而是因为字字血泪,行行都会使人暗自感伤,默默垂泪涕泣。
离别之言自始至终她都无法说出口,唯有以信代言,方可倾诉衷肠,抒怀解意。也只有这样,才能避免去面对离别时感伤的眼泪。
想到这里,她重新提起笔,思忖良久,才在纸上小心翼翼地写道:“父亲,母亲:女儿不孝,无缘报答二位高堂养育之情。此番进京,前途未卜,生死茫茫。女儿虽则弱冠之年,但却早已在父亲的教育之下,洞悉世间百态,亲尝人间冷暖。虽此生不求富贵,无欲荣华,却只有一事能让心中牵绊。女儿终日跪拜菩萨面前,只愿父母大人能平安祥和了度此生。女儿深知舍弟人品谦和,为人周全,万事若执掌于他手,女儿则十能放心万全。但女儿自知身份,只乃白氏一族一届区区女流,父亲亲传玄铁菜刀,是为白氏家门男子一脉相传。女儿惶恐,奈何漫漫人生,需要祖先庇佑,若只此一意孤行,只恐遭受祖先怪罪,而落得终日自责,惴惴不安。相遇相散,本就人生一大常事。女儿怯懦,不忍亲视离别之景。纵有万般无奈不舍,也只敢修此家书一封呈上高堂。一愿高堂两老多福多寿,二愿舍弟学术有成,三愿白家人丁兴旺。三愿若遂,女儿实则无憾于此生。更深露中,韵音靡靡,女儿不敢耽搁进京行程,跪叩东门三声来向二位高堂就此拜别。长女:白清菡。一十六年六月一十九日。”
信写完,清菡把它放进信封,郑重地将其搁置在闺房的书桌之上。为求警示,她又拔下自己头上的一支茉莉花簪,压在书信之上。
待一切准备就绪后,她便拿起早已收拾好的包袱体己,趁着还未亮的天色,静悄悄地离开了白府。
白府上下,就只有挂在门前的几盏灯笼还透过外面糊着的纸帐,释放着微弱的红光。经过一夜的燃烧,所透出的烛火早已变得不再耀眼。清菡走出大门,每走几步还三不五时地转身向后张望着。
“父亲,母亲,清旭,你们各自珍重。”清菡嘴里默默念道,依依不舍终却还需离开。
“清风少爷,你快看啊!前面就是苏州府了。”蘅芜骑着马儿,指着不远处城门上“苏州府”的字样,对清风兴奋地说道。
清风看着越来越近的城门,抑制不住内心的喜悦,高兴地说道:“比预期还要早到一天,婉筝应该还未离开,总算是皇天不负苦心人,终于还是让咱们赶上了。”
“驾……驾……”两人说着,又加快了胯下马儿的速度。
“吁……”到了宇文府邸门前,待马儿还未停稳,两人就迫不及待地从马鞍上跳了下来。
“清风少爷……蘅芜姐姐……你们怎么来了?”站在门口的小厮,见来者是他二人,连忙跑上前去,帮助拽住马儿的缰绳。
“培庄,怎么是你?”蘅芜对他问道:“你这会儿子不在府里伺候小姐,跑到大门外面来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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