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打马沿湖慢行,及至天黑,来到一处河口,远远见到目及处有炊烟袅袅而升,冯春道:“前方定是部落的篝火,咱们紧行一阵,到前面讨口饭吃。”三人扬鞭催马,本想瞬间可到,没成想奔了半个时辰,那烟火仍在眼前,原来大漠草原茫茫,视野极佳,看似邻近,实则十里有余,三人一鼓作气,又行了一阵,终于到得跟前,就见十几处草垛和毛毡帐篷并排而立,果真是一个部落驻扎在此。那帐篷跟前站有执勤的哨兵,见到生人前来,连忙阻拦盘问,冯春虽会些许蒙语,但蒙古诸部语言素有差别,那哨兵听了个大概,倒也明白意思,皱着眉进去通禀,不大一会儿折回,请三人进到营中,去见部落的首领。

虞可娉道:“冯师兄,你向说蒙人友爱好客,但我瞧这些人的神情,对咱们似乎并不十分和善,那是什么缘故?”

冯春道:“我适才听闻,他们都是塔塔尔人,乃是阔连海子这一带的主人,但为何对我等如此冷漠,倒也无从得知,待会见机行事,若是不妥,咱们告辞便是。”

三人跟着哨兵走进一座大帐,此处正住着塔塔尔人的首领蔑古真薛兀勒图,他见三人到来,虽不热情相接,倒也未失礼数,匆匆交谈了几句,吩咐将人引入客帐,让手下拿出酒肉款待。三人在林中这半月饥餐渴饮,从未好好吃过一顿饱饭,这时见有美酒热菜,自是毫不客气,纷纷大快朵颐,正吃食间,忽见帐门一掀,进来一名中年汉子,却做中原打扮,原来此人叫做刘恭,乃是中都的一名商客,时常往来大漠做蒙金生意,今日听闻有汉人进营,便过来寒暄招呼。三人见终于有人能说汉话,都很是高兴,与他攀谈了起来,那刘恭行商闯荡多年,十分机灵健谈,几杯酒下肚,早与三人打成了一片,仿佛是无话不谈的好友一般。酒过数巡,冯春见此人赤诚踏实,心地不坏,索性大着胆子问道:“刘大哥,有一事小弟心中十分困惑,不知当不当问。”

刘恭道:“兄弟,你便不问,我也知晓,你觉得这里的人对你们不太友善,与人们口口相传的蒙人性子颇为不符,是也不是?”

冯春道:“刘大哥料事如神,小弟正有此惑。”

刘恭叹道:“塔塔尔部是大漠当中,离金国最近的部落,向为女真人所驱使,他们虽名义归顺,实则内心很不服气,对中原人往往心生警惕。若只是如此,也还罢了,只是前日来了三个中原人,开罪了蔑古真首领,弄得大伙很不愉快,因此这些人见到三位,便有了些许戒备,那也算人之常情,须怪不得他。”

三人听到这好奇心起,问起此事的过往,刘恭左右环顾,借着蓬内火光细看,见帐外并无人影,这才低声说道:“其实这三人并无不妥之举,只是未显露出恭敬之色,尤其其中一人更是神情傲慢,不把塔塔尔人放在眼里,蔑古真首领为人小气,对此颇为在意,当晚并未留宿,便打发他们去了。”

其实他几人说的都是汉话,纵然有塔塔尔人旁听,也不知他们说些什么,但三人见他神色严峻,都不敢笑,冯春道:“刘大哥,那三人是甚么模样?”

刘恭道:“两男一女,一老二少,那老者本事高强,曾在营中露了一手,塔塔尔人都以为他会魔法,我却知道,那是中原的高深武功。”

三人闻之神色一变,再细问相貌,果然便是黄逐流师徒和孙妙玫,虞可娉问道:“刘先生,他们要去何处,你可知晓?”

刘恭道:“这便是蔑古真的不悦之处了,那老者要投奔蔑儿乞人,说那的头领是他旧识,而塔塔尔部与其向来不和,你说这还能有好脸色么?”

他说到这里,虞可娉忽也想起一事,问道:“适才首领问起我们的去处,冯师兄说要到不儿罕山去,我瞧那首领也是神情微变,莫非那里正是蔑儿乞人的地界?”

刘恭摇头道:“那里正被乞颜人占据,他们可不得了,和塔塔尔部乃是世仇,得亏你们没说和乞颜人相干,不然蔑古真非翻脸不可,说不定还要怪你们是前来的奸细,扣押下来治罪!”

虞可娉和冯春倒吸了一口冷气,想不到蒙人各部落的干系竟如此绞盘复杂,娄之英忽道:“刘先生,那蔑儿乞人住在什么地方?”

虞可娉一怔,旋即明白了他的心意,道:“大哥,你说咱们先去救玫姊姊?”

娄之英点头道:“不错,其实我着实不明,妙玫妹子是如何一个人北上关外被捉,那个阿兀救她,又要意欲何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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