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才...真是对不住公子了...”
刘婷贝齿轻咬,留意到江云苍白的面色以及莫忆年手中浸染了血液的长衫,触目惊心。
她转念一想,如果不是江云不顾自己伤势,上前救了自己,自己现在都不知道变成了什么样子。
江云神情平静,并无责怪之意。
“都是一场误会而已,只要刘小姐没事就行,如若刘小姐因为我以头抢地,损伤了身子,我内心才是惭愧。”
刘婷与江云目光相对,感受到他对自己的包容,但更多的是平静,没有一点的波动。
这个人和其他男人不一样。
刚才的感觉,是很奇妙的。
这究竟是一个怎么样的男子呢?
之前满城皆知的“三千士子”一事,今日又舍身救己。
刘婷对江云产生了好奇,如同一枚种子种在心中,连她自己都没有察觉。
“那么,我记得你之前说有事情要和我商讨,究竟是什么事情?”
回到正题,刘婷脸色严肃,当家人的姿势丝毫没有掉下,好似全然忘记之前发生了什么。
江云点了点头,心中暗暗赞许。
不拖泥带水,不因为自己救了她就失掉自己立场,正事毫不含糊,这份能力与心态比不少的男子都要高上几分。
这车马行内部的问题应该不大,濒临倒闭的原因很大程度来源于外界帮派的打压,这样自己接手以后麻烦也可以少上不少。
“实不相瞒,我想要盘下你这家车马行的一切。”
刘婷没有立刻答话,内心在估量自己车马行的价值。
七月,亏损将近两千两银子,这已经算是亏损较小的一个月份。
事实上,自一月份以来,他们的账本就变成了赤字。
随着时间的推移,客源不断流失,赤字也一天天地增大。
车马行所欠下的九千八百两,其中有六千两将会在年底到期。
按照自己车马行目前的状态,那些个精明的银商绝对不会同意延期归还。
到时候亏损加上偿还银款,车马行除了售出别无他法,价格比之现在只会有低不少。
想到此,刘婷有了打算。
但她作为商人,心中报了一丝的侥幸。
他会同意吗?
“我这车马行还没有到出售的时候,如果是为了这件事情的话,那么可能不能如公子所愿。”
江云神色不变,这事情有门了,这个话语的潜台词就是“你能够给我多少”。
刘婷看着江云,美眸泛光,媚美而不俗气,真俏佳人也。
江云没有表示,如同没有看见。
这刘婷能够独立在临安支撑刘家这么多年不是没有本事的。
就这么一番美貌姿态,心神稍有不定,便容易被她迷了去,失去了话语的主动权。
可惜,她遇上的是江云,这个虽然年方十六,但是在沙场杀出来的少年。
“恕云某直言,这家车马行不出三月必定倒闭。”
江云不以为意,微微一笑。
“城东车马行数目不多,有轩月,东湖以及刘氏。但其余两家皆为城中强人,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刘小姐定然是时常受制于他们,但苦无解决之法。”
刘婷黯然,江云知道得这么多,自己再摆出姿态也没有什么意义了。
“没错,之前我刘氏车马乃是这城东最大的车马行,不过那是父亲还在临安城时的事情了..”
十多年前,刘长青孤身一人,带着十来个铜板,从车夫做起,最后一路建立自己的车马行,在这临安城也算是小有名气。
这时候的刘氏车马行是城东最大的车马行,甚至还可以比肩一些一流末端的车马行,进入了全盛时期。
但一切都变了,自从刘长青忽然搬离了临安城,把刘婷留在临安安顿以后,去了疏勒重新开始,刘氏车马行威风不再。
到了现在,已经是岌岌可危,入不敷出。
“原先那些人还卖父亲一些面子,久而久之,他们也是对我束之高阁,门庭冷落,乏人问津。”
刘婷回忆起这些年的心酸,忍不住落下了泪水,委屈至极。
“刘小姐,你是一个很有能力的女子。但你也只是一个纯粹的商人。”
江云看出刘婷最大的问题。
她很有能力,但是她太纯粹,或者说,她没有刘长青的那种手腕。
“你难道要我跟那些三教九流去打交道?这并不是我想要做的!”
刘婷有些生气,三教九流之人每次看见自己的眼神都十分不对劲,甚至是下流地乱瞟,实在是恶心。
“车马行并非只是运送货物这么简单,这个你应该比我要清楚。”
“城门的士卒,城内的捕快,这些你都注意到了,但你唯独缺少了另外一面。”
“世间有光明即有黑暗。你可曾想过,你居住于高门大宅,可是为你提供运输,提供收入的那些车夫,他们不是!”
江云看着刘婷的有些恍惚的眼神,摇了摇头。
“他们多居住于寻常地界,这些地界少不了出现三教九流之人,比如说那青蛇帮之人。”
江云没有继续说下去,他相信刘婷能够明白。
哪怕她出再高的价钱,只要这些帮派打一个招呼,没有人会愿意冒着危险为她运输货物,那些商家更加不会冒着这些风险选择刘氏车马行。
说是三月实则是乐观的预计,照着这个样子发展下去,很快刘氏车马行就将在临安城除名。
刘婷一咬牙,“你愿意出多少?”
“六千两盘下所有,承担如今所有的债务,这是我所能出的价格。”
刘氏车马行的债务将近一万两,加上利息什么的,江云实际出价接近一万八千两。
“太少了!”
刘婷很难接受这个价格,哪怕车马行已经朝不保夕,经营十多年留下的底子还是有的,仅仅一万八千两的价格,远远低于刘婷的预估。
而且,刘婷很清楚,自家最值钱的还不止留下来的底子。
临安城的通行证还有五年,这个才是车马行最值钱的东西。
她相信,这个也是江云最想要的东西。
甚至有可能,他盘下整个车马行,承担所有债务,目的就是得到这张通行证。
“我并不是在跟你讨价还价,你清楚这一点。”
江云没有留下回旋余地,“整个临安城,目前就只有我敢在这个时候买下刘氏车马行,除此以外,你只能选择将车马行关闭,什么也得不到。”
“但是这实在太低!我刘家苦心经营十余年,其中包括车马行的人手,渠道等等,绝对不止六千两,而且....”
刘婷看着江云,犹豫了一番,提醒了江云一句,“莫要怪我没有提醒你,你虽然有三千士子的拥戴,但是那些帮派之人可不是什么善类,还有就是...羽林卫!”
“在这城中做运输营生,少不了跟这些人打交道,你一个书生,难道就不畏惧吗?”
帮派目前对他的态度怎么样还不知道,这个暂且不去理会,至于羽林卫嘛..
江云想起今日的一番谈话,那人果然已经等着自己。
羽林卫掌管临安大小渠运,其中千户便是临安城中渠运的直接管理者。
之前与自己有一面之缘的胡千户,也就是自己的上司,便是掌管城东的千户。
“按照规矩,每家车马行与我们乃是三七之分,即是纯利我们要去三成...”
胡千户笑眯眯地说着,喝了一口茶,比划出一个手势。
“但你既然是我羽林卫中人,又与我有旧,我只需要收取这个数。”
胡千户举起一个手指,意思是只收取一成的纯利。
临安城东虽然相对不繁华,但是这“相对”乃是根据整个大燕最繁华之都临安计算,故而车马行每日的流水还是很可观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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