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不知那位先帝德妃乌雅氏其人如何行事,但能从宫女爬到妃位,且在孝懿仁皇后佟佳氏故去后,以德妃的身份执掌后宫三十余年,便可见心性手段非比寻常。

素芸本就是有心人送入宫的,心智自然不俗,又在宫中待了十八年,得了仁寿皇太后的言传身教,行事谨慎之余,所思所虑也必然缜密周全。

见我似乎并不介意行事是否会影响弘昼争储,遂道:“主子处事周全,行事小心,又把这景仁宫护得密不透风,那人对主子您和景仁宫的人没法子,就只能在外头兴风作浪。可是主子既然也知道水至清则无鱼的道理,那么就算防住了这一方小天地又有何用,那人隐于茫茫人海中,主子如何能寻着?奴才愚钝,只觉得大道至简,主子与其一味花心思防患于未然,不如化被动为主动,逼得那人失了方寸狗急跳墙,不得不铤而走险,自个冒出头来,如此岂不更好?”

素芸这话确实有些道理。自我经历过潜邸那些事后,心里除了对钱氏尚有几分信任外,对旁人便都是小心提防。入宫后更是不敢有半分松懈,唯恐又被人钻了空子,故而这景仁宫里的宫人都是筛了又筛后才留下的,加之有胤禛的偏护,将景仁宫的事全权交给钱氏和我自行处置,如此一来便是皇后也无从插手半分,的确可以称得上是密不透风,所以任谁想在景仁宫安插眼线,妄图拿捏自己和钱氏的错处都是无从下手的,也就只能在外头搅风搅雨,有心让我和胤禛之间的嫌隙愈来愈大的同时,黑手自然伸向弘历和弘昼这两个孩子,想让弘历对弘昼生出猜忌,想让弘昼面对捧杀自我膨胀对那位置生出妄念,最终引得他二人兄弟阋墙手足反目,进而让钱氏维护儿子与我离心,将我彻底孤立。

素芸的话还真是对上了我的心思,不过这会儿我存着试探考校她的心思,不动声色地听她继续说下去。

“主子若当真想行瓮中捉鳖的法子,那便不能再守的太过严实,务必要留个瓮口出来。假若冬梅当真是那人安排的,娘娘想用她钓上大鱼只怕不成,她这样的也不过是个无足轻重的小卒子,如今娘娘对她起了戒备加以疏远,便形同废子,那人也不会为了区区一个废子轻举妄动,故而这奴才用来打草惊蛇尚且勉强,当钓饵却是不够分量。若想让那老鳖上钩,五阿哥倒是刚刚好,若能顺水推舟争上一争,引蛇出洞必是不难。可是单单只是将蛇引出来还不够,想让其入瓮,只怕还是需要娘娘亲自出马才行。”素芸这话里没具体说明该怎么办,不过说到这个份上也确实够了,寥寥数语间我已经明白她的意思。

不待再说,有宫人进来通禀,说是弘昼过来请安。

允了弘昼入内,趁着宫人出屋回话的当口,我低声对素芸说了句:“此事须先等我探探弘昼的心思再说。”

弘昼入内,素芸见过礼,很有眼色地领着引入的宫人一起退下,出门时顺手将房门合上,留我与弘昼母子二人私下说话。

问过弘昼的学业和宫外庶务的事,我将话题转向了近日宫内的那些风传,问:“你皇阿玛如今甚是看重于你,你可欢喜?”

弘昼想了想,道:“皇阿玛看重儿子,儿子自然欢喜,只是……”

“只是什么?”我笑着追问。

“只是儿子觉着这些风传有些蹊跷,似是有人唯恐天下不乱。四哥这些日子与儿子生疏许多,也不知是不是因着这些传言的缘故。”弘昼这孩子果然没有让我失望,他虽然年龄不大,但这些日子处置宫外的事务,俨然已经有了自己的见识与判断,不仅没被冲昏头脑,还察觉出了这件事的不寻常。

“的确有人在背后做推手,你能明白这一点,额娘很是欣慰。”我轻轻点首,没有将他当做十一二岁的孩子来看,鼓励之余也不打算再对他有所隐瞒。

与弘昼细细说了自己的猜测,压低声音问道:“你可动过争上一争的心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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