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儿姐被我这么一说脸都羞红了,女孩子最不喜欢别人说她不干净。立刻失口否认:“哪有啊?一定是你挠我了”

“我可没有挠你的”

柳儿姐见我不承认,便笑笑作罢,事实是我真的没有挠她,我猜她身上一定是出跳蚤了,秋冬季节,身上是最容易出跳蚤的。

柳儿姐又自顾的做起了手里的针线活,我冷落了下来不知道做些什么了。便拍拍屁股去了奶奶房里,奶奶正在里面翻箱倒柜的找着什么。换洗的衣服大堆散乱的堆在炕上。桌子上放着一沓黄纸。

我问奶奶:“奶奶,你在找什么呢?”

奶奶把头从箱子里探出来审视着我有点不对劲的问我:“你刚去哪了?”

“我在院子里啊,看柳儿姐纳鞋底呢”

“哦,不要出去胡跑了,看你脸色又那么蜡黄,知道了么”

“哦……”我愣愣应道,奶奶说完将头又伸进了靠着墙角的古旧木箱里了,不时的一件衣服被奶奶用手丢上炕。

那木箱据说是奶奶年轻时候的嫁妆,奶奶把生平最珍惜的东西都会压在箱子低下,家里上账目什么也被奶奶压在箱子里一大堆衣服下面。

木箱外面是暗紫的颜色,上面有金漆勾画的观音图,由于房间的门朝西开着,白天里面的光线也不是很亮,远远看去,箱子上面的观音图会发出金黄色的光线。

奶奶说我脸色蜡黄,我便好奇的走到墙上挂的镜子前看看,看到镜子里我的脸色很正常啊,只是太阳穴那边似乎肤色不太好,有点儿阴暗,像是有一团乌云罩在了那里。用手摸摸也没什么异样的感觉。顺便梳理了一下额前的一撮刘海儿,又对我的头发不满起来,想到柳儿姐那一头乌黑发亮的秀发,再看看镜子里我一头苦草一样的黄发,心里就有些难过,听奶奶说我生下来的时候头发稀少的可怜,而且也不笑,直到后来被奶奶管养了段时间头发才渐渐长起来了。

正对自己的头发窝气着,就听家里圈养的猪发出一声惨烈的叫唤,奶奶忙把头从箱子里伸出来朝院子里走去,我也跟着出去了,柳儿姐手里捏着针线愣愣的站起来看着我和奶奶。

管家刘叔从厢房一后面急步走出来,一脸焦急的对奶奶说:“姨,你快看看,有头猪不行了”

奶奶二话没说就大步迈着朝圈子走去,但步伐显然不如以前那么矫健,反而显得有些吃力了。

我和柳儿姐也想看个究竟,便一起跟在奶奶后面去了养着猪鸡的厢房后面。

猪圈与鸡笼隔着一道栅栏,后面是对家里所有人来说的禁区,是母亲房间的后院,与猪圈被一道胡基(用土做成的块状)墙高高隔开,只能看见后院里那棵据说生长的千年的大槐树的枝杈与顶端,枝桠弯曲盘旋,有些都伸过墙了,上面的叶子已经落光,枝桠光秃秃的伸在空中,表皮上裂纹丛生,像奶奶脸上延伸布满的皱纹。

猪圈里一只猪已经平躺在了地上,四只蹄子在地面蹬刨着土,其他猪看见这么多人已经吓的钻进了低矮的圈里。

那猪躺在地上蹬刨了一会儿就不动弹了,很奇怪,眼角往外渗着血,而且嘴里也往出流血。像我那次见到死掉的野狗一样。

管家看着奶奶等候问话。

奶奶皱了皱眉头问管家:“给猪吃什么东西东西了没?”

管家慌张的摇摇头:“就只给往圈里扔了一把草,别的什么还都没喂,正准备给往槽子里倒猪食,就突然叫唤了一声倒下了”,猪圈外的桶里还有和好的猪食腾腾的冒着热气。

奶奶转身对管家吩咐:“拉到地里去埋了吧”

“好的”管家应着挽起袖子叫了一个常工跳进圈里里把死猪抬了出来。

奶奶摇摇头说:“不知是患了什么猪瘟了”,便出去了。

我和柳儿姐面面相觑的看了看也跟着出去了。

柳儿姐问奶奶:“奶奶,那要是猪瘟,就把其他猪隔开吧,要不也就传染了”

奶奶没有回头边走边摇头说:“要传染都已经传染了,现在隔开也不惯用了”

柳儿姐似懂非懂的点点头。

我跟着奶奶进了房间,奶奶又在箱子里寻找什么了。过了一会自言自语道:“找到了,找到了”,我转身去看奶奶,奶奶双手平捧着一把木头剑,剑柄用红色的布条缠裹着,一把木剑在昏暗的房间里泛着油亮的光。

我问奶奶:“怎么会有这么个东西呢?”

奶奶缓缓将剑平放在箱子上说:“已经在箱子里放了十一年了,还好没有出虫给嗾了”

我走过去正要伸手触摸一下,奶奶拦住了我的手,神情异样的告诫我:“善美,你天生来阴气就重,动不得这东西的”

我便缩回了手,但心里还是痒痒,想摸摸看,只是奶奶太严厉了,我不敢去碰它。

我问奶奶:“这是做什么用的?”

奶奶把剑又揣在手里仔细的看着缓缓说:“这剑有灵气,是用来驱除鬼魔的”

经奶奶这样一说我更觉得这剑的神奇了。

午饭后整个一下午奶奶都在房间里忙乎着,柳儿姐在院子外面晒着午后暖洋洋的太阳,身边放着收音机听了起来,院子里漂浮着女人甜美润滑的歌声,柳儿姐边干针线活边嘴里跟着哼哼曲调儿。

自从母亲死的那天我听到收音机里那个女人的怪异的歌声后,就再也没有一个人听过,柳儿姐听的舒服,我却全身起了鸡皮疙瘩,毛孔都膨胀了,总感觉是那个女人在凄惨的歌唱。

我颤颤的问柳儿姐:“柳儿姐,能不能不听这个?”

柳儿姐正哼的起兴,回头噘嘴问:“怎么了?你不喜欢听吗?这可是很著名的歌星唱的呢?”,说罢得意的朝我眨眼。

“不是的,咱们……能不能不听收音机啊?”

我试探着劝柳儿姐关了收音机。

“怎么了,没事听听收音机,听听山外面的世界发生了什么这不是挺好的吗?”

柳儿姐一心要听,我也勉强不了。

“那你听吧,我回房间睡觉了”。

“哦”柳儿姐干着活头也没回应道。

回了房间,奶奶将堆在炕上的一堆衣服收拾好装进了木箱子,见我进来问我:“你跑进来干什么?”

我说:“我瞌睡了,想睡觉”

“哦,那上炕去睡吧”奶奶说着转身要出去。

“你去哪?”

“去茅房,睡觉盖好被子,可别着凉,你这孩子身体单薄,是个病根子”奶奶嘱咐一翻出去了。

我正欲上炕,突然瞅见了那把放在箱子上的木剑,经奶奶先前那么一说,顿时心血来潮乘机可以看看,便伸手去拿木剑。

刚一触到剑柄,我感觉全身就一阵麻木,手腕剧烈的抖动起来了,双腿麻木的支撑不住身体,差点坐倒在地上,我赶紧将手抽回来了。

这感觉太奇怪了,好像身上又减轻了些重量,顿时轻飘飘的,眼前的光线也好像亮堂了许多,疑惑着看看这把木剑。剑身上雕刻着一些我无法辨认的字符,我揣摩半天无法识别一个,便怅晃着上炕钻进被窝里去了。

不知为什么突然觉得全身发困,肩膀酸疼,在被窝里翻来覆去的扭动了两下身子就昏昏沉沉的睡着了。

……

……

我的头发怎么这么黄啊,我看着镜子里自己一头毛茸茸的黄发,像大黄狗身上的杂毛一样,揪住自己的头发狠狠的往下拔,一撮一撮的头发被我像拔稻草一样连根拔了下来,渐渐地上铺垫上了浅浅一层发丝,黄茸茸的,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头顶上已经出现了马钱大小的一块光秃秃的圆斑,我开始住手了,可是头发却依旧簌簌的像雪花一样往下飘落……

这是我吗?看着镜子里的人,我问自己。

头皮上布满了光秃秃的花斑,头发散乱的铺盖在头顶上,怎么我的眼睛里往出渗着血液,突然间鼻子也流出了血,接着嘴角也流出血来,我伸出手在鼻孔上一摸,看看手指,一片血迹,再看看镜子里的自己,啊!……我不敢相信那是我,一颗眼珠子已经掉落到了脸上,仅仅被血管与空洞的眼眶相连着,另一只眼睛里只是白白的仁子,没有黑眼珠,苍白的脸上有几个血窟窿,我吓的快要哭了,颤着粗气转过身就跑,不敢相信镜子里那个人就是我,我要用双手捂住脸庞,不要看到镜子。天呐,我的手指触摸到了悬挂在脸庞上的眼珠子,我赶紧缩回了手,我看到自己的手掌已经完全变了,皱巴巴的指尖上有长长的青色指甲。

那个女人的声音又在我的身后响起来了:“哈哈哈……你是个鬼女”,她凄惨的笑着说道。

“不……我不是”我大声的反驳着,奋力的跑着,可是跑到哪里,她的声音始终跟在我的后面,我终于跑不动了,气喘吁吁的停下了脚步,那女子白色的身影从我身边飘忽而过,常常的衣褶在风中飘荡着啪啪响动。

“你是鬼女”

“我不是”

“你是鬼女”

……,她的影子慢慢的飘忽向了眼前的一片黑暗中,凄惨的声音还在我的耳边回荡着“我不是……”

……

“我不是”

我跪倒在地上低头喘气喊到,慢慢的没有力气爬了下去……

……

我好像是醒了,摸摸脖子黏糊糊的捂了一被窝的汗水,原来那是一场梦啊,我还是忍不住用手去摸我的眼睛,还好,两只眼睛都完好损,再摸脸上,光溜溜的什么也没有,我便放心了下来。

庸懒的慢慢睁开双眼,眼前一片光线昏暗,什么也看不清楚,突然感觉脸上有点湿湿的,正要用手去擦,滴答一声,又一滴水滴掉到了我的脸上,是奶奶的屋子里漏雨了吗?我好奇的瞪大眼睛看着楼棚天花板,突然慢慢浮现出了人的面部轮廓,有点透明,轻飘飘的感觉,若有若无的浮现在天花板上,我不能断定自己看的是否真实,因为光线很昏暗,看上去就像是隔着浓雾看远处的东西,隐隐约约。直到我揉了揉眼睛定神去看时,我发现天花板上确实出现了一个人的面部,是个女子,怒目睁开,双眼空白惨白的朝我诡异的微笑,我吓的大叫着拉起被子蒙住了头。

于是听见院子里脚步匆匆作响。

“怎么了,怎么了,善爱?”管家刘叔跑进房间来急切的问我。

“鬼,鬼,女鬼”我一只手揪住被子蒙住头一只手指着天花板。

“哪有啊?”刘叔愣愣质问我。

“在天花板上”我解释道,用被子把自己包裹的严严实实,没出片刻,全身就被汗水浸透了。

“哪有啊,没有的”刘叔笑着说道。

我还是不敢去看,在被窝里喘着气颤抖。

“善爱,你刚才睡着么?”刘叔问我。

“恩”

“那一定是眼花了”

我有点半信半疑的缓缓将头探出被窝,双眼充满警惕的再次看天花板,黑乎乎的什么也没有了。

“这怎么可能呢?”我心里疑惑着揉了揉惺忪的双眼,再去看天花板,还是一片漆黑。

我坐在炕上把被子围在脖子上,想起方才做了那个可怕的梦,好像真的一样,出了一身冷汗,又想起这,不仅缩在被子里冷的颤抖起来。

“善美,那没事,我出去了啊”刘叔说道。

“不,不,刘叔”我慌忙下炕穿上鞋子。

“善爱害怕了啊?呵呵”刘叔笑道。

“恩”我点点头用手梳理着头发。

“有什么害怕的,院子里常工都在呢?你个瓜娃子,呵呵”刘叔笑着温声说道。

乘这机会我用盆子里的水洗了把脸,拿毛巾擦了擦被汗液弄的黏糊糊的脖子,跟着刘叔出了房门,刚一掀开门帘,冷风就飕飕的吹了过来,我缩着脖子打了哆嗦,感觉背后有人在看着我,猛回头看了眼天花板,什么也没有,这才安心下来了。

外面已经是傍晚时分,落日最后一屡暗红的余辉已经退缩到了门前的墙上了,院子灰沉沉的,凉风袭来,树上已经没有了叶子,光秃秃的枝桠盘曲在空中,发不出声响,地上的杂物被风刮着飘动,这样的场景让人觉得很是苍凉。

柳儿姐和奶奶都不见影子,我在院子里巡视了一番,只看见几个长工在那边屋檐下坐着闲谈着。

我问刘叔:“我奶奶和我柳儿姐呢?”

刘叔提着桶从杂物房里出来说:“你奶奶和柳儿去王能家了”

经刘叔这么一说,我才想起奶奶今天忙活了一天就是要去给王能念弄疯病的。

我便加紧步子朝外面要走去。

刘叔赶紧拦住了我:“善爱,天都晚了你去哪里啊?”

我说:“我去强子家啊”

刘叔问:“是去找你奶奶吧?”

我点点头。

刘叔说:“你奶奶说让你醒了呆在家里,别到处乱跑的,知道么?”

我只得低头“哦”一声应道,奶奶的话我不敢不听,我便蹲在院子里双手拖着下巴痴痴的看着大门外,等待奶奶与柳儿姐回来。

刘叔看我难受的样子笑道:“等刘叔喂过猪了过来和你说话”

“那你快点啊”

刘叔和好了满满一桶猪食拎起来摇摇晃晃朝猪圈去了,三个常工在离我不远的地方围成一团抽着烟卷说着话,我一个抱膝孤零零的看着门外渐渐暗沉下去的天色发呆。

过了会刘叔拎着个空桶咣当咣当的从猪圈出来了,径直走到我面前笑道:“还在等你奶奶啊,要很晚才能回来的”

刘叔说着放下手里的桶也蹲下身来,摸出一支烟点燃抽了起来,袅袅烟雾缓缓滑过他的眼睛漂浮进了浓重的夜色中了。

“善美,过年就十二岁了吧?”刘叔斜眼睨视着我,吐着烟雾。

“恩”

“我在你家都十二年了啊,真是太快了”刘叔恍然说道,“想你那是还是个小孩子,突然就这么大了,都成个小丫头片子了”

“叔,那一定知道我小时候怎么样了吧?”我问他。

“恩,当然知道了”刘叔抽了口合上双唇,白色烟雾就从鼻孔里缓缓滑翔而出了。

“柳儿姐说我小时候是个很奇怪的孩子?”

“奇怪的女孩子?”刘叔皱眉头思索了片刻,舒展眉头说:“那可不,你母亲怀你还不到九个月就生了,生你的时候我正在院子里忙活,电闪雷鸣的”,一说到母亲我就老觉得她在什么地方总盯着我看,我回头看看远处母亲紧锁的房门,心里一种恐惧在悸动。

“而且你还不哭,还是头一次见到谁家的孩子一生下来连哭都不哭”刘叔看着我补充道。

“我到底是谁?”我对刘叔说道!

“这个问题只有你自己去寻找答案!我们谁都帮不了你!”刘叔说道!

“为什么你们都瞒着我?”我说道!

“过了今晚十二点你就知道了!”刘叔说道!

“真的吗?”我好奇的回答道!

“真的!不骗你!”刘叔摸了摸我的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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