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谓知易行难,在没做之前张念闵也想过要如何清理、加固水渠,等到真正上手时,却没那么容易了,不宽的水渠需要人先用禾叉将堵塞的树枝一一清理出来,完成后再用一种桶型器具捞底下沉积的淤泥,然后用锄头把里面大块而尖锐的碎石扒拉出来,最后才是佃户里的青壮跳下去,使出浑身力气,一铲一铲的将最底下的淤泥铲除。
为了加快进度,张念闵和管家商量过,特意把沟渠分为两段,堵塞特别严重的前半段全部使用壮劳力,而后堵塞半段相对要少很多,以中年人为主,一些体格结实的妇女也被喊来帮手,明朝风气相对开放,倒是没有女子不能抛头露面的说法,再说这都是为了自己日后的生活更好过,而且少爷都同意了,不嫌弃女人败坏了起运,更没什么人站出来反对。
两大段又分为各小段,每小段几个人一组,都是相熟的,分好组别之后,各司其职,所以前林村虽然是第一次集体完成一个不大不小的工程,倒是有条不紊起来,没有那里喊人这里要东西的局面,效率相当不错。
分工合作的想法是张念闵提出来的,他甚至都没有细想,下意识的就打算把人按照不同所需分成一个个小组,按照劳动强度去分配人手。这些东西在小五爷和管家眼里多少显得有些不可思议,他们对于工程的印象还停留在一群人蜂拥而上,干得热火朝天的画面上,对于张念闵自顾自的说法还带着许多不确定,只不过他一直坚持,也不好反对。
直到此时,几十人在几乎没有人可以去管理的情况下还能维持十分好的秩序和效率,这才让他们打消疑虑,小五爷又忍不住喃喃那句说了十几年的话:“大朗早慧啊这是。”
直到此时,张念闵才隐隐发觉自己身上和这个时代格格不入,却也超出这个时代的东西,思考方式和观察角度。
沟渠的工作繁重而且累人,张念闵试着亲自去干了一会儿,把沟渠里面的树枝一点点叉出来,不多时,就感觉浑身上下酸的很,腰间吃力,额间隐隐冒汗,不比练上一套刀法轻松多少。
但是尽管累人,大家伙还是热情饱满,一筐接一筐的树枝被拉到荒地里堆积起来,改天晒干了还可以拿回去烧。
每个小组负责的段约莫三十来米这样,光是清理树枝就要好几天,后期各道工序做完,还要把青砖挖出来洗净再重新铺好,难怪差不多需要二十天工期。
张念闵干不多时,就把工具还给了村里的人,一来他不是行家里手,农具使得远不如朴刀趁手,二来上下有别,他下地干一会收买人心就够,做得久了,大家浑身都不自在。
差不多中午的时候,张念闵指挥着人把灶炉搭了起来,这次工程直接在田间开伙,半人大的铁锅架上去,一根根木柴塞入火塘。
这次张府提供的午饭相当丰盛,煮的虽然是杂粮饭,但光是里面的大米,就超过了一半还多,三十来斤米饭,他还特地差人去买了三斤多猪肥油,也就是他们说的白肉,彼时普通人家想吃一顿肉并不容易,所以每到吃肉时,更爱吃脂肪含量高,滋味丰腴的肥肉,这在现在,可是上品好肉。
村里老人自己做厨师,把肥油切成小块,又煎了煎,然后夹裹到米里一起蒸熟,大火土灶,猛烈燃烧之下逐渐弥漫出一股诱人的香味,张念闵平日里也并不缺肉吃,不过乍一闻到,也感觉香味扑鼻而来,引得人肚里馋虫直动。
待到火候够了,厨师一把掀开竹篾编织成的锅盖,那香味再也藏不住,猪油块在高温之下全部融化在了饭里,米粒被油脂浸润,显得晶莹剔透,格外诱人。
香味顺着风远远飘散,就连在水渠边上干活的人都闻得到,一个个使劲吸着鼻子。
“哎,叔,您老人家见多识广,这香味是不是白肉啊?怎的这般香?”一个干活的青年闻到香味,忍不住偷偷问道。
“是!是!是!就是白肉的味道,娘哩,今天是要开荤啊。”他叔远远看着蒸饭的笼屉,问着香味,口水都出来了。
“停手干嘛?好好干活!少爷对咱们这些佃户怎么样咱们可要心里有数,还不赶紧干活,不然等会你们也好意思去吃人家那碗猪油饭?”青年的父亲,也就是另一个人的大哥喝骂道。
“哎...哎..”两人连忙拿起禾叉继续干活。
那青年的父亲继续干了一会,这香味一直飘来,他也忍不住偷偷嘀咕了一句:“娘哩...可是真香啊。”
除了猪油杂粮饭之外,还有咸萝卜干,重油与盐,向来是干了重活后恢复气力的不二选择,吃完这一顿,小憩一会,下午还能继续嗷嗷叫的干活,这是小五爷的原话,他老人家虽然不提,但似乎以前曾今带过兵之类的经历,对于训练和体力保存很有一套。
白肉太贵,一斤足要25文钱,每天三斤实在太过奢侈了,张念闵命他们每两天天买一次,而杂粮和咸菜就便宜的多了,尤其咸菜,朝廷盐铁专营,哪怕在海边,这盐价也不低,偏生咸菜,便宜得很,这其中缘由,就不好深究了,即使公门中人看到也懒得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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