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鹤不是耐得住的人,拨了帘子就下了马车,“我瞧瞧去。”

走了两步,觉得不对,绕到幼章窗帘这头,拨了帘布与她说话,“你不要下来啊,我就去看一眼,马上来。”

“嗯。”

幼章点头,可却顺着这里的视线仿佛瞧见了远处的光景,索性出了半个身子来,往外仔细瞧了瞧。

那前头正闹着的,不就是东流吗。

东流如其名,打头的他从屋檐过去,如一阵疾风般,就从幼章的眼皮底下飘走了。

再看时,前头还在打闹,这一时半会,府衙的人定赶不来。

只是,东流如此大作为,急切持往,可是为了什么?

不用思祚,幼章的心霎时就紧了起来。

不,不管是不是,她都要去看一眼。

出了帘门,使了使劲,跳了下来,委实没站稳。

外头赶车的在看热闹,钟地也追着齐鹤去了,便没人注意到她。

喧闹人群里,幼章僻了间静处,手里渐渐出了汗,一把扯下了遮在里衫内的那块玉,紧攥在手里,寂静巷道里,她的声音也有些干涩,“我不管你是什么人,既是他派来的,那就一定在,你出来,出来!”

没有动静。

幼章拿起玉看了看,狠下了心,一把甩在了地上。

忽然间,不知从哪里来的人,一把接住了甩出去的玉,继而捧在手里,走到幼章面前,问道,“您有什么吩咐?”

“我要去见他,现在,马上。”

总不该命置于此,多半拖着残喘的身子,葛思珉吐了一口血水,靠在树头喘息,初服了药,还没有缓过神。

满山荒野,一林之隔,那头是平静的天,里头尸横遍野。

已退无可退,葛思珉拿着帕子擦了擦手,笑了起来,“这是留了半个营的人,人去闽州,还不踏实,滥用军权谋命,到底是我低估了他。”

“爷,还要等多久,我怕是撑不住了。”

毕竟人数太多,三千总有不敌的时候。

葛思珉抬头看,鸟雀西去,“快了。”

话语间,果然前头来了声响。

三千提剑,又觉得斗志燃了起来。

砍了林木,就要腾起,葛思珉一把按住了他,“慢。”

不对劲,十分不对劲。

他已经瞧见了。

“爷,是,是苏姑娘。”三千也瞧见了。

“葛思珉!”幼章快要窒息了去,这么惨烈的场景,固然可怕,却敌不过他倾靠在林木些,奄奄一息的模样,她以为,他就要不行了。

葛思珉是要不行了,那是胸口气血憋的,没忍住,一口就飚了出来。

她到底知不知道这里有多危险。

“葛思珉,葛思珉!”隔着人海,幼章想过去也过不去,只能无望地喊他,希望他听见,理她一声,好让她知道,至少他还是有一口气的。

幼章带来的这些人,身将士死之人,乱葬岗这一堆,怎样都不及。

许是幼章的动静太大,残留的余客找到了方向,“冲。”

一拥而聚,自是冲向了幼章。

人群的转向,才算是慌了葛思珉的神。

“去,过去。”

“爷。”刺开眼前的人,三千还是听了令,“爷,你撑住。”

撑不住了,外头一声霹雳,他也彻底倒下,“等的人总算来了。”

恍如噼开一条过道,三千往这边杀来,这里人往前杀去。

什么都顾及不了,他不是个好人,她知道,可她待他的心,就从没有变过。

这一刻,她忽然觉得,倘若这一生就这样过去了,那也该是这样的。

奋不顾身地往他的方向跑去,有你在的地方,即使血雨腥风,即使前途未展,那也无所畏惧。

你等我,我这就来。

“幼章!”本是在马上观望的人,待看见清了是谁后,心都提出来了。

倾刻间,双双待马行持,拔剑而出。

不不不不,他这样的人,怎么可能就这样结束,“葛思珉,葛思珉。”

再等不及,幼章一把扑在了他的身上,满眼满眼的血,幼章霎时哭破了喉咙,“你醒醒,你醒一醒。”

本是体虚,流了些血,伤口的疼都感受不到,缓缓睁开眼来,却紧紧搂紧了她,“别哭了。”

你再哭,我怕是会把持不住。

幼章吓也吓死了,怎么可能还停得住,“你到底,到底在做什么?”言语间的哽咽,幼章是用了毕生的力气来吼,“为了什么,要到这样的地步,葛思珉,你这个傻子……”

停不下来,即使外头瞬息刀变,幼章也顾忌不了,“停不下来,停不下来。”

抽泣着,发狠想停一停,还是不行,索性抱着他,带动全身来啜泣。

她的抖动牵扯到他的伤口,隐隐作痛,葛思珉伸手来,覆在她的头上,良久,良久……

“唉。”

从前为了什么,思虑不清楚,现在为了什么,从这一刻起,应当无比清晰。

幼章抹了一把泪,哭得不能自已,扶着他,仍是想问,“你还好吗,你现在,疼不疼?”

他摇头,澹澹的语调,“我不疼。”

一刻的对视,幼章已控制不住面部表情,再多一时,她的神情就要崩裂,总算稳住一丝的情绪,捂住半个脸,澹澹啜泣,“葛思珉,当真要如此拼命的吗?”

倾靠在树干上,葛思珉抬眼看她,并未言语。

“我真是一点也看不透你,一点也没有……”

再多的怨言都戛然而止,因为面前的人,用了他紧存的余力,伸手揽住了她,搂到怀里,身子无力,脑袋就搭在了她的肩上,微弱的存息,可她听清了,无比清晰,“倘若别的事都不作数,那这一件,我说给你听,绝无戏言。”

“幼章,既然如此,我娶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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