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风呜呜的吹,没日没夜,从城市的大街小巷肆掠而过,如猛兽舌头上的倒刺,不留余地的舔舐掉空气中的一点暖意。入冬后的江城成为了《纳尼亚传奇》中被诅咒的纳尼亚王国,不得不度过漫长的冬日,蜷缩在屋子中。

学校图书馆自习室门口高悬的时钟指向八点,我呵出一口寒气,将灌满热水暖手的塑料水瓶放在桌上,从身后拿过书包。

我所有的行动都进行地悄无声息,新年刚过,又一年的研究生考试也刚刚结束。按理说图书馆自习室的人应该减少很多,但我低估了大学的好学人数,他们依旧秉持着高三“只要学不死,就往死里学”的理念,学习热情只增不减。

我慢慢站起身,正准备蹑手蹑脚的走出去,手机在口袋里连声震动。这声音虽然小,但在静的只能听见翻书声的自习室还是掀起了如核爆炸般的效果,坐我对面的“四眼哥”以一种审判者的眼神看着我,仿佛我背叛了亲爱的学习组织,要将我绑上刑台,烧死我。

“喂,姐,”我边说边朝图书馆外走去,我们学校的图书馆建的和北京天坛似的,一出门便是长长的阶梯,每次来自习都像朝拜一样。

“我和你浩然哥马上来学校接你,你带好换洗的衣物直接到校门口等我们就行。”我表姐罗悠说话和做事都是干净利落,快人快语,没有一般女人的絮叨与纠结。

她形成这个性格的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因为我舅舅,也就是她爸。我舅舅是警察,小时候别的孩子在玩泥巴她就拿着塑料手铐玩“警察抓小偷”的游戏,还强迫别的孩子当“小偷”让她抓。

在警察爸爸的熏陶之下,当我姐面对她的高考志愿时,毫不犹豫地填写了江城警官学院作为第一志愿。虽然她的这个决定让我舅妈很绝望,在我舅妈心里,女孩子就应该文静温柔,一副大家闺秀的样子,但她这个女儿却从来没按她的期望成长。

好在表姐的婚事没让舅妈担心,不然她每天在家里絮叨这件事,会让我舅舅冒着丢官的风险找人将他女儿从警校开除。

我表姐的这门亲事算是青梅竹马、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这也是托了舅舅的福。

舅舅做警察时很得他上司赏识,上司老来得子,某日撞见被妈妈带到警局看望爸爸的表姐,觉得小姑娘长得水灵,便有意愿为自己的儿子说一门亲事,也算是对我舅舅另一种形式的提拔。

老上司的这个请求固然好,但一开始我舅妈心里有顾虑,毕竟她当初嫁给我舅舅是因为外貌,现在她还没见过那个小男孩,万一是个歪瓜裂枣,她也不能为了丈夫的前途而毁了女儿的幸福。

大概是觉得自己提出的请求太唐突,老上司以表彰舅舅一年的辛勤工作为名义,要请他们一家吃顿便饭,顺便让双方的孩子见见面。

对于那顿相亲便饭,我长大听舅妈讲了无数遍,每一遍都在重复:“你不知道你浩然哥哥长得多英气,一双黑溜溜的大眼睛,奶声奶气地说:‘阿姨好。’听的心都要化了。”

当然这次会面也有不足,我未来表姐夫方浩然小时候面容英气,皮肤也黑,男子气十足。但他名字里“浩然”二字总让舅妈想到唐代诗人孟浩然,在舅妈的幻想中,诗人自然是文质彬彬的,与这孩子的长相不符,不免有几分遗憾。

当然那时舅妈不知道在1996年会上映了一部叫做《古惑仔》的电影,电影的男主“浩南哥”,与我未来表姐夫“浩然哥”,用江城话说都是一个发音。如果她知道了,大概会觉得自己刚开始对于孟浩然的遗憾,还是一个美好的想法。

挂掉表姐的电话后我沿着图书馆东面的斜坡往学校北门走去,今年冬季的冷空气强劲,往年这时候江城还未有积雪,今年马路上却覆盖着一层寒冰带着雪花。我们学校临湖,图书馆这一带马路空荡荡没有半点建筑遮挡,晚上湖风正盛,放在七八月火炉般的夜晚,肯定会有不少学生或是附近居民外出到湖边散步。

可在冬季的夜晚这样毫无遮掩的马路就如同刑场,纵然我出图书馆前带了口罩与帽子,还围了一条厚重的灰色围巾,身上上上下下穿了至少十件衣服,我却像赤裸地行走在路上,还要忍受寒风给我的巴掌。好在马路两旁的橘黄色路灯照亮飞舞的雪花,温馨的黄色传递着一股暖意,在远处有一个模糊的黑色人影,倒是给了我几分安慰。

我快步追着那个黑色的影子,走到离他不远的地方才发现他正在打电话,在寒风中还能昂首挺胸,不像我缩头缩脑,如过街老鼠。

“嗯,我知道了,我现在就去你们学校,外面很冷,你小心冻着了。”他温柔地说着话,我猜测对方应该是他女朋友,想想那个女孩子多幸福,这种天气还能有个人嘘寒问暖。

他挂掉电话,长呼一口气双手插进羽绒服的口袋里,趁这个当口我装作不经意地走过他旁边看了一眼。这一眼不看不打紧,看后我的心脏“砰砰”地跳起来,发愣地站在原地。

他当然不知道我内心的活动,简直一秒天翻地覆,他当然也不认识我,这学校想认识他的女生多着呢,我连名字都排不上。

但他是我们学校的神话,是学校每个女生都会提及到的人物,也是学校男生中最令我们好奇的人物。

我默默跟在他身后,他似乎也冷了起来,半缩着脖子往前走。我看着他颀长的背影,心里有股冲动想与他打声招呼,毕竟他今年就要离开学校,以后都不会再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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