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安就好……平安就好……”王盈月的声音越来越小,人也开始变得呆呆的,不过身子抖得轻了些。

薛媛也不说话,只坐在她身边陪着她。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王盈月忽然低声道:“我刚才……真的很害怕的,很后悔不该来这里……”

“我本是家中旁支,父亲好赌,家中常无隔夜之粮,若不是族中对我们这些旁支有每月口粮,定然活不下去的。偏他非说母亲肚子不争气,他没了儿子香火,便仗着姓王,强压着我嫡母给他娶妾,我亲娘就是如此才进了门。”

薛媛想要打断她对着自己这个外人不当的倾诉,但还是作罢了。

她这一段时间帮着王幼堃布局,这一夜又受了这么多刺激,听她家中仆人的只言片语,便知那些人虽然怕她,却又鄙夷她。

或者说,怕的也不是她,而是王幼堃。

难怪她用了香覃那样不知天高地厚的丫头,因为大概整个王家族中,只有香覃有拖着她的衣角哭着不让她涉险的忠诚吧。

香覃未必理解她的难过,所以反正此间无人,与其憋在心中,不如让她说出来的好。

“我五岁那年,爹将我亲娘赌输给了个过路客商,她是被人像套牲口一样拉走了,嫡母抱着我,捂着我的嘴,不让我出声,怕爹听见了发狂性,嫡姐就抱着嫡母的胳膊,人都吓呆了。”

她回忆那番不堪的时候,声音闷闷的,说不上是痛还是委屈。

“后来又有一次爹输了,竟然把我卖在了暗门子里还债,字据都签了。人要来抓我的时候,我那遇事情只会哭的嫡母,却拉着我和姐姐,拼命冲出家门找族老告状,彼时幸好京中的大伯回家祭祖,才保全了我,那之后我就发誓,我要待母亲和姐姐很好才是。”

“所以我努力要强,变得比那些男人都强,要让我爹不敢再打卖我和姐姐的主意,不敢再打母亲。尤其是四哥哥回乡之后,很看重我,我也确实用了很多心机,才走到今天。”

“我知道族里有很多人眼红我被四哥哥重用,可是我不在意他们,我娘被卖的时候他们无人出头,我被卖的时候他们看热闹,母亲被打的时候他们说风凉说,姐姐被逼得要抹脖子的时候,他们只知道起哄,偏偏我们家现在好了,他们倒是说些什么‘于理不合’的屁话了,我看不上他们。”

“我知道要是没有四哥哥,我们娘仨儿怕是早都跳了苍江了。可是刚才……刚才我真的好害怕……我只想着后悔……后悔我为什么逞强来这儿,我明明是要帮哥哥的……”

王盈月越说声音越小,最终陷入了无尽的自责之中。

“我真没用。”她道。

薛媛抬起手,轻轻拍着她的背,平和而又认真地说:“王姑娘有所不知,方才我也很害怕,尤其那人要来杀我的时候,我怕得站不住,心中还抱怨自己不过是个路人,何必这么拼命呢?”

王盈月茫然地看她。

薛媛望着她的眼睛,长叹一口气,状似无奈道:“可是呀,来都来了,做都做了,难道我还能跳河跑不成?所以便咬着牙硬撑吧,说不定这一关就过去了呢?还好,我们的运气不赖,撑赢了这一关。不然我们连坐在这儿后悔的机会都没了,对不对?”

王盈月见她将害怕说得和游戏般,不觉笑了出来,只不过笑得比哭还难看。

“你能稳稳当当地坐在马车上与我出城,能稳妥地走上船,能安静地不说话,到了最后,你想的还是自我了断以保全王四公子。”薛媛的态度越来越认真,到了最后,语气中带着肯定与尊重。

“所以王姑娘,只凭这种种,你已经比这世间许多男儿都要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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