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有着一把温婉的声线,听来就如同这雪花落地的“簌簌”声,柔和却又清晰可辨。萧子恒听着,便不由得想起了很多很多年以前,那时的他和眼前这个少年还是一般年岁,整日里同赵宇明和林弦一道,花楼柳舟,听风赏月,一派笑尽樽前春风的快意潇洒,不可不说是好生快活。

萧子恒喜好字画,自幼练得一手飘逸书法;林弦好乐,平时总是喜欢填词谱曲,时不时还要自己唱上几句;而那赵宇明却是一个十足的武痴,他大哥和二哥身上那些文人的品性倒是一点没有学去。亏得赵父早年间也在军中为官,卸甲归田之后安居于此,虽不想让宇明像自己一样把这半生都交付于关山万里,但平时修习武艺强身健体却也是好的。萧子恒曾经不止一次想过赵宇明如何才会和自己与林弦这样的人交上朋友,记得有一次自己给他画了张扇面,恰逢林弦新谱了一首曲子,那赵宇明竟然和着曲子手持折扇,舞出了一套行云流水的剑法出来。像这种焚琴煮鹤的事情他做过的实在是不胜枚举,自己也没少埋怨过他。

可如今?赵宇明埋骨在了他牵挂了十余年的边关,林弦也收了心、成了家,一念要执掌家族大业。昔日绣春城中无人不知的风流三少就只剩下他一人还如同往日一般未曾改变。想到这里,萧子恒忍不住又是摇头苦笑了一下,心里暗道:“当真,好生寂寥呵!”

与少年交谈的过程中,萧子恒方才知道少年名叫天光,枉死多年,却一直在冥界游荡徘徊。只因黄泉长,奈何远,无论如何都走不到那阴曹地府投胎。数月辗转中偶遇一阴差,他才明白自己这是心愿未了,若要轮回则必须要想起自己为何事纠缠,了却心愿之后才能寻得往生之路。冥界幽暗寂寥,好不容易他才寻到此机会,得以跟随那些来收取供奉的魂魄们一起来到人间,怕是少则几日,最晚也只能到年后便要回去了。

“其实这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少年最后说了一句,仿佛是在劝慰自己,可语气中总是透露着那么一丝孤寂。“且看那阴间与我一样的人不知凡几,哪一个不是如此可怜?我是想要轮回转世而不得,有的却是不想要轮回转世甘心留在这人世间当个缚灵,说到底不都是放不下?放不下罢了。”

萧子恒不忍,便问了一句:“那你如今可否想起自己未了心愿究竟是何事了吗?”

少年又是摇了摇头,答道:“若是那么容易便能记起,我何需等这么久?若是些健全的人,尚可到三生石前去看看自己的前世今生。可因为眼疾,我自己想要在三生石上看看我生前所做之事都不得,别人又只能看到自己的前生,有哪个能来知会我一声?现在我只能来到我唯一能记住的故地,来这十里城中,凭着自己的运气,看看是否可以遇到几个故人,仅此而已,仅此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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