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我有什么……异常的表现吗?”犹豫了几秒钟,公孙锦小心翼翼地问。
“没什么,就是喝多了,应该是有什么心事吧。”路斐尘不动声色地撒了个谎,但少年还是在她说话之前沉默的刹那里猜测到了实情,他冲她笑了一下,什么都没说,转身走出了她的房间。。
脚步刚踏出房门的一刹那,公孙锦就愣住了,眼前的景象超出他目前为止的认知范围:弥漫着一股浓厚的潮湿味和酒味的狭小空间看上去好像是一个客厅,但住惯了自家酒店和别墅的少年常识里的客厅不应该会是这个样子的,应该是铺着上好的、一尘不染的瓷砖,有巨大的落地窗和厚重的丝绒窗帘,成套的、表面上被擦得锃亮的名牌家具,是宽敞明亮的,体面的,哪怕占地面积不够大,格调不够高雅,至少不会在客人到来的时候让人产生窘迫的心理,而不是像这样,四周的墙壁上占有油渍和泥痕,带着烟熏和漏水的痕迹,积了灰尘的柜子上放着老旧的电视机,用破床单搭在表面上的弹簧沙发上有着几个不配套的靠垫,窗棂脏得看不出原来的颜色,窗玻璃上也粘着飞蛾尸体一类的东西,空啤酒瓶和食品包装袋散落在沙发周围,高跟鞋东一只西一只遗漏到角落里……
如果不是亲眼所见,公孙锦很难相信,会有人的家会是这个样子——而且这个人还是自己在灵枫这种贵族学校的同学,这也就难怪会看到她在酒吧打工了,一开始的时候还以为她是对那个环境感兴趣因此选择在那里做女招待呢,毕竟在校园里,路斐尘在年级上还是和凌羽然、陆秋年以及竹空也这样的人相提并论的存在,除了司空天绮以外,她也算得上是年级里最引人注意的女生,身后常常会有一大批追随者,在篮球场上也会有让人惊叹的表现……难以置信,看起来强大而耀眼的她,原来有这样的一个家庭环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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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查到什么资料吗?”安家别墅的书房里,厚重的天鹅绒窗帘把绝大部分光线以及外人的视线挡在了外面,身形瘦削、相貌精干的老太婆鼻梁上架着一副眼镜,一脸严肃地看着站在书桌前方红头发的少年。
“可以确信,这些事故和前几次一样……”少年压低了声音,一副郑重其事的模样,眼神却是漫不经心的,血红的瞳孔里反射出老太婆的祖母绿戒指在台灯下发出的绿莹莹的光。
“安恬最近有什么新情况吗?这次事情应该会让这丫头觉得很不安吧?”
“她加入了学生会,据说还要去执行任务。”
“什么任务?学生会的哪个部门?”老人的语气骤然紧张起来。
“据说是安保部。”
“什么!?简直胡闹,这丫头怎么可以乱来,加入安保部执行任务!?她会有生命危险的!”一听这话安老太婆就喊叫了出来,戴着戒指的手重重地敲在了桌上,胸脯一起一伏,灰白的面皮绷得紧紧的,太阳穴旁的青筋突突地跳动。
安恬回家之后,没有料到自己会遭遇外婆劈头盖脸的痛骂。
看来她已经知道了这件事,谁告诉她的?女孩心想,视线落到站在一旁的红头发少年身上顿时感到气恼又无奈。
陌流火冷冷地回望着安恬,眼神里不带一丝情感。
这女孩真是不识好歹,要换了自己,有人关心和责备,已经是件好事,那点小小的怒火算什么。
拥有那么多的幸运却不自知,不知足,真愚蠢。
“我不希望你插手我的事情。”见外婆的反应越来越激烈,担心她一怒之下会强制命令学生会开除自己,安恬只好无视坐在沙发上假装在看时尚杂志的表哥传来的示意的眼色,硬着头皮顶嘴。
“我这是为了你好,不插手的话,你可能会在任务里面受伤或者出意外,难不成你也想被野兽撕成碎片?!”安老太婆明显地被孙女叛逆的态度刺激到了,作为安氏公司董事会的会长,这个精于算计,年轻时期就已经在商场上众多的异性对手中杀出了一条血路,最大化地发挥家族所掌握的人脉以及其他资源在生意场上叱咤风云的老妇人,很多年以来都没有遇到过敢于和她唱反调的人,当这个人是她最偏爱的孙女的时候,更是让她觉得寒心,此刻她镜片背后的眼睛里闪射出愤怒的火花,太阳穴跳动的频率加快了,整个人看上去就像一把出了鞘的匕首,散发出让人心惊胆寒的锐气。
“那是我的事情,我会自己负责的,不要把我当小孩子看好吗?”外婆强硬的姿态刺痛了女孩的自尊心,每次她都以“这是为你好”为理由来干涉自己的事情,并且丝毫没有意识到对她的控制超出了家长所应该掌握的合理范围,要让人领情实在是有难度。
“你本来就是小孩子,很多事情都是一意孤行,根本就不考虑长辈的意见,要不是有我派人看着你,你现在可能已经……”被孙女的态度气得脸色发白,安老太婆用一只手揪着胸口的衣服,跌坐在一旁的藤椅上,大口喘着气,说不出话来。
“那又怎么样?你就想像当年控制我妈的婚姻一样,来把我死死地栓在眼皮底下吗?还是觉得自己对她的关照不够,想要在我身上弥补?告诉你,那没有用。”怒火攻心,安恬没有经过思考就说出了一直在自己心里埋了很久的话。
听到这话,安以默和安老太婆的脸色一下子变了,安老太婆看上去仿佛一下子苍老了十岁,眼里迅速地铺上了一层寒霜。
安以默难以装作没有看到在婆孙二人之间燃起的战火,于是他合上手里的时尚杂志,站起身朝表妹走来。
“若素,向外婆道歉。”这个周第二次,他对表妹冷下了脸。
“凭什么?”女孩倔强地昂起头,眼睛红了,努力克制着声音里的那一丝颤抖。
“她是你外婆,作为晚辈,你怎么可以对长辈说这样的话?”安以默的眼神里充满怜惜,语气却是冷冰冰的。
“怎么就不可以?难道长辈的一切就是对的吗?她为什么不考虑我的感受?先是和我妈断绝了母女关系,把我们丢在穷巷子里不过问,在我妈去世之后就把我接过来当作孙女,她这算什么?哪门子的长辈?”
“若素!”声音里充满了愤怒、无奈和不认同。
“我不。”说完安恬转身就跑上楼梯,进了自己的房间,反锁上房门。
如果再在表哥面前多停留一秒,她感觉自己就会哭出声来。
没错,在家人眼里,她就是个小孩子,两年前离家出走是幼稚的行为,抗拒外婆的安排是幼稚的行为,她应该乖乖地听从长辈的话,不要有任何异议。想到这里,安恬感到一阵涩意袭上心来,铺天盖地的不被理解的孤独,像海水那样将她吞没。
夜半时分,陌流火从睡梦中醒来。
他感觉到了一种无声的压力,就好像有一双眼睛在黑夜之中注视着他。
远离市区的安家宅邸里,静悄悄地听不到任何声音,月光像流水一样倾泻在地板上,明晃晃地铺开来。
夜静得能让他听到山上树林里,猫头鹰扑扇着翅膀从树枝上飞走的声音。
有某种东西,在噬咬着什么。空气里传来了一种淡淡的咸腥味儿。
只要是流过血的人,都能够分辨出来,那是血的味道。
陌流火心里忽然升腾起了一阵迷雾一般的不详预感,他跳下床,拉开房门就往走廊的另一头急匆匆地走去。
安恬的房门紧闭着,里面没有透露出灯光,但血的味道却是从这门缝里传出来的。
两秒钟之后,安以默也来到了这扇门前。
“若素!”他用力拍打着房门,但房间里丝毫没有传来回应。
蔷薇花开满了整个院子,天空低垂着,艳红的晚霞占据的半边天,夕阳就要沉没到地平线以下。一个男人正背对着她坐在花丛里。他手里拿着酒杯,里面盛满了像是血一样的暗红色液体。
晚风拂来,花丛散发出令人迷醉的芬芳。
在她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的时候,男人就已经到了她的眼前。
眼睛幽深得像是峡谷,已经不再是尸体一样的眼神,瞳孔里面流动着脉脉水光。
猩红的嘴唇单薄得像是花瓣一样,面庞有着刀刻般清晰的线条,皮肤里透露出病态的苍白。
在前几次的梦境里,她见过他。
“我等你很久了。”凑近她的面容,他耳语一般低声说,嘴里呼出的温热气息扑到了她的脸上,痒痒的,像是羽毛拂过。
用一只修长白皙的手抬起她的下巴,他抚摸着她的脸,看着她的眼睛,“我等你很久了……”,叹息一般的声音,目光温柔得就像是傍晚天边的霞光。
在他的嘴唇触碰到她的唇的时候,安恬感受到了一阵浓厚的血腥气,她下意识地想要避开,却被对方拥进了怀里,不容她有挣脱的余地。
“若素,醒醒。”从遥远的地方,蔷薇花院子以外的地方,传来了一个焦急而模糊的声音,似曾相识。
“醒醒。”有人在叫她,但她无法从身旁这人的怀抱里逃出去。
他的吻灼热有力,温度从嘴唇传到了心的深处,那眼神充满了热量,融化了她心里的冰霜。
“你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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