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躲在办公室远离窗户的地方,点了根烟,深吸了一口,在尼古丁的作用下,心里才稍微放松了一点。办公室里几个士兵都靠着墙,不敢露头。这时城内城外到处都是枪声,各处都在激战,城里有好几处地方冒起滚滚黑烟,看起来是什么东西被点着了,我们这里倒是非常安静,除了那个打冷枪的鬼子,倒是没什么鬼子的大部队过来。我掐灭烟头,猫着腰来到窗户左边,背紧紧的贴着墙壁,歪头用余光去观察窗外的情况。这个日军的神枪手能一枪命中头部,说明他肯定是在方圆400米的范围内,因为三八式步枪的有效射程是460米,从刚才的枪声判断,这个人应该是在距离我们300米左右的位置,300米如果是我,用步枪是很难一枪打中头部的,别说是头部,就是一个人站着不动,站着让我打,我都不一定打的到。我脑海里突然响起一个名词,叫狙击手,这个词语是我们在游击干部培训班的时候,教官告诉我们的。当时新四军军力薄弱,经常会对日军发起小规模的袭击,他们呢会选拔一些枪法好的战士,组成狙击小组,埋伏在敌人经常活动的区域,杀伤敌人,听说日本人有一种可以装在枪支上的望远镜,能够在很远的距离击中目标。我们今天遇到的,很可能就是日军的狙击手。我心里骂了一句,如果有机会,我一定要把这支枪抢过来看看是什么样子的。
老关那边一直没有动静,看来是还没有发现目标。如果这个人隐藏起来,是很难发现他的,只有他开枪,我们才能知道他的位置,而且这家伙很可能已经转移了。想到这里,我突然有了一个主意,我叫我边上的士兵把钢盔脱下来,然后找了一根木棍顶着钢盔,在房间里举起钢盔来回爬,钢盔的高度刚刚露出窗台一点点。这个士兵觉得很好玩,于是立马脱下钢盔,找了一个板凳腿顶着,在屋子里沿着靠窗户的那面墙爬了起来。
他刚经过第二扇窗户,外面就一声枪响,钢盔被子弹打的飞了出去,那士兵吓得一哆嗦,赶紧趴在地上双手抱着头。我半蹲在墙边,低声让他继续。他很害怕,我着急道:“别怕,死不了,子弹打不到你,快爬,不然老子毙了你!”说完拿手枪指着他。他一脸委屈的把钢盔捡回来,继续用棍子顶着,顺被伸出窗口。我突然想到这样会不会太假了一点,鬼子狙击手又不傻子,不会这么好骗的。我灵机一动,对另外两个士兵喊道:“你俩,下去把鬼子尸体抬两具上来!”那俩一脸蒙圈,不知道我想干什么,但是看我一脸严肃的样子,还是带着疑问下去了。
尸体被抬上来以后,我把鬼子头上的钢盔摘下,换上我们自己的,然后把鬼子尸体拖到窗角边,让他保持一个坐着的姿势。我自己缩在角落里,用步枪顶着他的背,把他慢慢推到窗户边上,微微露出一点头。鬼子尸体刚一露头,外面的枪声就响了,这次没打中鬼子,子弹打在窗户的角落里,溅起一阵碎屑。我急忙把鬼子尸体拉回来,拖到第二扇窗户旁边,如法炮制。这次鬼子尸体刚一露头,一发自带就打在他脸上,鬼子尸体被子弹打的猛的摔倒在旁边,鲜血炸了我一脸。虽然早有准备,还是吓了一大跳,我心有余悸的看着那具鬼子尸体,他脸朝下趴在地上,后脑勺上一个碗底大的血洞,里面白色和红色流了一地。我看着胃里有点翻腾,赶紧把头扭过去。就在这时,楼顶突然开枪了,是几支步枪夹杂这轻机枪的点射,我看见很远的地方有子弹炸起的烟雾,那应该就是鬼子狙击手所在的位置,我急忙架起步枪,大叫:“一点方向,300米,冒烟的地方,给我打!”同时步枪已经开了火。距离实在太远,子弹打的离瞄的地方偏了至少一米。我一边骂,一边修正射击,我们手里的步枪少说也有10个年头了,老旧而且磨损严重,加上这段时间的高频率战斗,很多步枪在中距离上就已经很难打的准了。就那么几支稍微像样点的步枪都分给枪法好的人了。二楼几个房间里的士兵陆续在开火,子弹打的也是离目标距离很远,我大骂:“瞄准点,他妈的往哪打,眼睛长到屁股上去啦?”一个兵一脸委屈的瞄着目标,嘴里喊道:“连长,超出射程啦,咱这破枪根本打不到啊。”我看他还顶嘴,心里更气了,骂道:“你他妈的还敢顶嘴,你打不到,鬼子咋打的到,他拿的不是三八大盖?”这时房顶突然传来两声闷响,接着我们射击的地方就传来爆炸声,我侧头一看,刚才我们射击的地方升起两团黑烟,这应该是我们的掷弹筒手打的。可惜望远镜被老关拿去了,我不知道那边的狙击手有没有被干掉。这是二楼的士兵还在持续不断的射击,但是打的很乱,往哪打的都有,此时三楼的射击已经停了,我急忙下命令:“停止射击,不要露头!”士兵们纷纷把枪收起来,然后靠着墙坐着,不敢再露头。这时房间外传来脚步声,老关冲进房间,喊道:“打死了,你看!”说着把望远镜递给我,我从望远镜里搜寻着目标,顺着老关手指的方向,我看见意见民房的房顶上,两个穿军服的日本人被掷弹筒炸的歪倒在一边,已经没有了生命的迹象。我心里不敢大意,担心还有其他狙击手,这些狙击手比视线内能看见的目标更加另人胆寒。“你继续观察,有冷枪手就干掉。”老关应了一声跑了出去。“刑天刚,吴天思,赵虎,钱子民,你们四个,去那边那幢房子。”我点了四个人,让他们占领电报局左手边的民房。那幢房子视野开阔,可以弥补电报局的视野盲区。
他们四个刚跑出房间,天空中就传来炮弹得呼啸。“躲开!”我刚喊出这句话,第一发炮弹就落在隔壁房间的墙壁上,伴随着一声巨响,我感觉整个大楼都在颤抖。然后就是第二发,第三发。。。。。我根本来不及做任何反应,把身边一个士兵连拉带扯的拖到走廊里,走廊里挤满了人,都抱着脑袋缩在地上。炮击还在继续,炮弹不停在大楼上爆炸,气浪、弹片和碎屑不停的从房间里冲出,我在人群中爬行,想找一个安全一点的地方,但是哪里都挤满了人,最后我只能躲在一张办公桌后面,弹片打在厚实的木板上发出“咚咚”的令人胆寒的声响。我蜷缩在桌子下面,祈求炮弹不要直接落在这个房间里。就这样躲了几分钟,炮击终于停了。整个房间里都弥漫着烟尘,空气里全是火药燃烧后的味道,整个房间一片狼藉,物品散落一地,墙壁上到处都是弹痕。我检查了一下子自己的身体,运气还好,没有受伤。此时三楼有人在楼梯口大叫:“鬼子上来了!鬼子上来了!”我急忙爬出办公桌,摸到窗户边上,此时房间里烟尘很大,视线非常差,我看不清哪里有鬼子,于是对着门外大喊:“报方位!报方位!鬼子在哪?”二楼一片嘈杂,叫骂声,问话声,各种声音充斥在一起,我听见那边喊:“十一点方向!十一点!一点房间!后面也有,六点,六点!”我急忙跑到另外一侧的窗户,果然,有两队约莫20人一组的鬼子,正在小巷中间快速跑动,向我们这边运动而来。此时南边突然传来枪声,我听见子弹打在水泥上的声音。南边房间里的士兵都在叫:“长官,长官,鬼子开枪了!”我又跑到南边的窗口,用望远镜看见12点方向有几间民房的房顶上用沙袋堆了几个简易的机枪工事,九二重击正在朝我们扫射。心里十分恼火,这一定是鬼子刚才趁着炮击抢修出来的,他妈的,动作真快。我对着走廊大喊:“瞄准运动过来的鬼子步兵,都不要着急,瞄准了再打,50米距离投手榴弹,班长负责指挥,不用向我报告!”叫完我就往三楼跑,三楼也是一片狼藉,走廊里到处都是尸体,碎片和血迹。老关正在第三个房间里指挥,秩序还是稳定,我问他那两个掷弹筒小组呢?他指了指楼顶。我急忙往楼顶跑去,此时那两个掷弹筒小组正呆在三楼连接楼顶的楼梯拐角处,组长吴诚和黄力看见我,急忙站起来,我对着他俩吼道:“把日军的重武器给我炸了!注意安全,小心鬼子炮击!”他俩应了一声,带人往楼顶跑去。此时二楼和三楼都已经开火了,打的不可开交,我刚跑到三楼走廊,通讯兵和我撞了个满怀,满脸惊慌,道:“主街。。。主街。。。发现鬼子坦克!”
我一听,头都大了,心里一颤,差点没站住。两个人急匆匆的跑到一楼,坦克的轰鸣声几乎就在耳边。靠近窗户一看,一辆坦克自西向东缓缓的开了过来,后面隐隐约约能看见鬼子的步兵。张子明满脸的汗水,问我:“连长,怎么办?”我咬咬牙,心道,这能怎么办。回身对通讯员喊道:“给我准备一个炸药包!”这时身边的人都叫了起来,一个叫王虎生的士兵喊道:“连长,我去!”叫完就抱着炸药包向鬼子坦克冲去,我都没反应过来,他已经翻出房子了。我心里大急,对剩下的士兵叫道:“掩护!掩护!掩护!”一楼的士兵纷纷开枪,把子弹射向那辆坦克,王虎生利用街道上的掩护,时而匍匐,时而翻滚,但是还是被日军坦克发现了,坦克上的重机枪喷射着火舌,子弹打在他躲藏的掩体上,他蜷缩着身子,一动也不敢动。突然,坦克停了下来,炮口开始朝着王虎生躲藏的地方转动。“王虎生,快跑啊!”我们纷纷大叫,王虎生好像感觉到了什么,从掩体后面跑出,他刚离开掩体,一发炮弹就击中那个简易的沙袋工事,掩体瞬间被炸的粉碎,王虎生也被气浪直接掀到半空中,我看见他的躯干都被炸断了,飞向各处,他最后落在街边,身体只剩下残缺不全的一部分,惨不忍睹。张子明牙咬切齿,头上的青筋都爆了出来,一摔帽子,抓起一个炸药包就要往上冲,一班长郑官凡一把抱住他,大叫:“一班和我上!”此时那门坦克已经调整了角度,炮管对着我们,“咚”的一声闷响,我们所在的房间里瞬间爆炸,气浪猛的将我掀飞,我感觉迎面被人用铁锤狠狠的锤了一下,然后整个人腾空而起,撞在不知道什么东西上,又狠狠的摔在地上,接着劈头盖脸的砸下来不少东西,我感觉胸口、脸上传来一阵剧痛,倒在地上一句话也说不出来。这时有人在我身边把我拉起来,对着我大喊,我什么也听不见,耳朵里都是嗡嗡的声音,脑袋天旋地转,恶心的直想吐。拉我的那人在拼命的摇晃着我,嘴里再大喊着什么。突然,他身后又是剧烈的爆炸,他猛的扑到在我身上,一口鲜血吐得我满脸都是,气浪再一次把我狠狠的撞在墙上,一瞬间我就晕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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