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衣人的身形十分瘦小,整个人都缩进了大大的黑袍里,右肩上背着一个小背包,深蓝色的结实布料,看起来像一个男孩子用的书包。

走到黑蛟潭边上的时候,黑衣人将用来固定三轮木车车厢的木板一卸,从黑布下骨碌碌滚下来一个人——正是慕容曌和阳牧青苦苦寻找的江荃,他的手脚被手指粗的麻绳紧紧束缚住,双眼紧闭,身上穿着一身并不合身的红色衣裳,从木车上滚下也没有让他有半分挣扎,好像已经陷入深度昏迷。

黑衣人踢了他一脚,力道并不算重,不知道是没使力气,还是使不上力气,见他没有半点动静,很满意地偏头欣赏了一番自己的“作品”,然后用一双布满皱纹的手颤颤巍巍地打开背包,从里面掏出一堆纸钱和一只打火机,并一一点燃。

飘扬的纸钱像一只只火蝴蝶一样飞扬在黑蛟潭上空,诡异而美丽。

“柱子诶,他们一个个,都得给你偿命!”

悲伤而充满戾气的呼喊,冷冰冰没有温度,像一个永远无法填满的黑洞。

阳牧青是抄近路赶到黑蛟潭的,赶到时,并没有看到任何人。

只有潭边的榕树上有两只乌鸦在盘旋,不时发出聒噪而难听的啼叫声。

他望向平静无波的黑蛟潭,心念一动,不甘心就此放弃,于是将上衣脱掉,纵身跳入了潭中。

江荃,你在这里吗?在等我救你吗?

阳牧青一路寻找,直到抵达潭底,才终于发现一团红影。他摸过去,是一个残留着最后一丝温度的人,将脸翻过来一看正是江荃,他身上系着一块二十来斤重的石块,看来行凶者已经想好要置他于死地。

阳牧青来不及去松绑,于是连着石块一把将江荃抱起,想要尽快带着他逃离这片死亡的水域。

慕容曌看着前面推着三轮木车朝自己走来的那个人,心里无端生出警觉,尽管这个人不管怎么看都不具备任何危险性,而是一个在寒风中瑟瑟发抖的老妇,一步三咳,像是无论谁上前推一把,她都要像一根病木一般摧枯拉朽折断。

换做平时,她应该会上前搭把手,但此刻她心急如焚,只一心想快点赶到黑蛟潭。

手机铃声响起,她看了看是阳牧青打来的,赶忙接了。

“怎么样?江荃还好吗?”

对方似乎给了她一个还算比较满意的答复,她拍了拍胸口,笑着松了口气。

“没事就好,我就说这小子福大命大,我走不动了,你带着他过来好了。”

她兴奋地说着,似乎丝毫没有注意到与她侧身而过的老妇忽然变了脸色,并向她投过来恶毒的目光。

寒光一闪,一把锋利的匕首朝从她的背后狠狠刺来。

“去死吧,你们都去死!”

然而,老妇预期的鲜血喷涌并没有发生,慕容曌像是身后长了眼睛一般,不但优雅避开,而且敏捷地抓住了老妇持着匕首的手。

“住手吧。”慕容曌的一双眼睛锐利而同情,“青柱奶奶。”

老妇脸色煞白如纸,但望向慕容曌的眼神中并没有被揭穿的惧怕。

“你怎么知道?”

“这个时候从黑蛟潭离开,不寻常,而且,我看过黎青柱的照片,一家人的相貌是可以看出来的。”

慕容曌用很淡的语气解释,对眼前的老妇人的疯狂,她不是不理解,却无法表示认同。

老妇朝天发出一阵刺耳的笑声,最终变成了撕心裂肺的哭喊。

“为什么江荃那小子还好好活着,我的柱子却要死?那天出门的时候,我给他买了新衣服,他说回来就穿,可回来就成了一具冷冰冰的尸体!老天爷,为什么会这样?我心好苦啊!”

慕容曌将她紧紧攥着的匕首强行抽出来,扔得老远的地方,她刚才的反击已经差不多用掉全部力气,可不想再有别的什么不测发生。

“有时候,活着会比死去更加痛苦。”

慕容曌答非所问,老妇却像是听懂了,瘫坐在木车上,两眼无神,不住啜泣,不再想着从她手里挣脱。

接下来的事情就比较好解决了。

江荃和小苹果经过诊治,都很快好转,慕容曌这一次也没有偷懒,非常耐心地为他们剖析来龙去脉,并极力安抚着他们的情绪,她和阳牧青又多呆了两天再走,确保兄妹二人心境平复。

青柱奶奶手上已有四条人命,警察在她家搜出不少用剩的迷药和一本写满了怨毒之语的日记,即使江荃不上诉,她也难逃法律的制裁,在牢房中度过余生,或许比日夜被愤懑燃烧更好些。

镇上的人们知晓江荃的遭遇后,以往的职责之辞也逐渐转变为鼓励,兄妹俩的心理压力减轻了不少。

这一次离开,慕容曌没有回望,心中也异常轻松,只是望向前方阳牧青的背影时,眼神晦暗不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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