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水参七玄（一）

在黑暗中游了良久，不知过了时辰，陆天只觉手脚泡在水中发麻，身体也疲倦不堪。那轰隆隆的落水声已远不可闻，倒是耳旁风势，越起越大，渐渐呜呜作鸣。陆天当下心喜，想道：“此处风骤，出口怕是就在前面不远了。”便奋力向前一潜，方游出少许，突感手上一凉，顿时浑身一震，手忙缩回。却好似碰到了洞璧山石，不由笑自己胆子太小，手复向前探去，暗中混沌一片，手上触感一片湿滑，越往上倒干燥了些，似摸到了团苔藓。陆天又来回在前四下探了番，却并未找到去路，如似被挡在了一面巨壁之前，那风声兀自未停，只吹得他通体觉冷。见此处行路被阻，心想：“定还有他路可走，何故在此空耗时间，随着风寻去，该不会错。”咬了咬嘴唇，便手扶着洞壁，向旁侧小心翼翼游去，那洞壁初摸突兀，走了良久，再触又十分光滑，陆天心中暗暗称奇，只觉脚下水流越来越浅，似又入了一处洞穴，正往深处行去。

约莫半个时辰，那水深已不及陆天小腿，虽身周沉寂，也无半分光亮，可脚下踏着地面踏实，到让他放心不少。淌着水愈走俞里，似爬了一段上坡路，直累得他气喘吁吁。又行出二三百步，脚下已无流水，陆天行在暗中，感到脚下路径平坦，如同踏上了一条亢长甬道。洞中风声渐息，却也柔和，空气吸入腹中一股舒爽，是要比方才水洞浊气好受许多。他不禁心中释然，长叹了口气，顿感一股倦意袭身，朦胧间，向前迈出一步，却单脚踏空，径向下坠去。陆天暗道一声“不好!”，却觉腿上发痛，已然落地了，索性坠落也不过丈许之高，并无大碍。蹲在地上揉了揉小腿，站起身，方抬起头，便见一道亮光兀自闪烁入眼。陆天好不欢喜，心道：“找到了，找到了，天无绝人之路！”也顾不得腿上不适，一颠一跛的向前奔去。

越走越深，那亮光也逐渐清明，放眼望去，扑见一大团月光凝在地上，仿若霜华，又有几束淡光静然投下，笼在那一大团月光之下，成簇拥之势，一连共有七处。陆天不禁暗暗称奇，又走近了些，仰望壁顶悬孔，才发现，这七处空洞，并非胡乱排列，而是在穹顶呈北斗之状，以天枢星始，自瑶光星终。那月光自孔中洒下，落在地上，也如天上星斗般，七星灼灼，甚是奇妙。

见这孔洞不似人为，而是日久天长，风蚀雨浸所致，陆天心中更是惊讶万分，又随着月光四处打量，见此地天然平整，好比人间方圆院落，又惊又喜。便缓步走上前，自那穹顶孔洞望将出去，但见孔洞所向，正是北斗七星锁所居星团，个个如此，不禁心头大震。想道：“此地浑然天成，像是风雨所造，确定有人为，莫不是冲撞了哪位神仙的仙府，如此冒然闯入，当真罪过深重呀！”忽听到一阵水声哗哗作响，似大雨滂沱，又似飞瀑击流。陆天闻声寻去，上了几层石阶，穿过一条石甬道，便闻那水声已是不远，向前行去，空间豁然开朗。竟是个偌大的石室，暗中微光粼粼，水声淙淙，方才哗哗水声便是由前传来，那水流化成颗粒雨珠，自绝壁滚滚落下，竟结成了一面水帘，经此微光一照，泛着几分暗紫青绿，甚是奇异。陆天早已惊得合不拢嘴，心想：“这星点闪光不是九天繁星又是甚么？如此奇景，当真是地上有之吗？我莫不是昏睡做梦，梦到此番罢。”耳边水声高低抑扬，亦有咕嘟如泉涌之音，仿似置身于人间小院，又如在山间临水作息。陆天心中不由得泛起阵阵沉静，却连步子也难迈开了，生怕向前行去，污浊了眼前的胜景。

过了半刻，陆天只觉浑身困倦，睡意渐浓，奔波了一夜，又爬山涉水，却连眼皮也睁不开了。说也奇怪，自踏入这间石室，虽他浑身湿透，尤未感到丝毫冷意，只觉微风习习，拂在面上，好不舒爽，通体竟然慢慢暖和了起来。困意便如巨浪波涛般汹涌而来，身体摇摇晃晃，欲将不稳。昏沉中，陆天寻到一块突兀而出的青石板，和衣即倒去，未多久，便安然深眠，已然困极。

一觉醒来，陆天感觉头脑微微作痛，身上倦意却已全消。也不知睡过了多少时辰，闻得水声淙淙静谧，浑身暖和舒适，连身上的衣服也似干了大半，如此精妙之地，到让他好不奇妙，愈加相信此处乃仙人所居，是仙人的贵府宝地，自是感慨赞美了一番。稳步行至水帘之前，闻到流水清新，还夹杂着浅淡的花草香气，却是甚妙。他驻足向水帘后张去，但见一大团光华自洞顶泻下，投入水流飞溅的水汽中，如云驾雾，一切如若天成，陆天心中暗暗道了声奇，见水帘后另有洞天，便好奇心起，踱步水帘，向前行去。

走过一段涉水石径，方才那团光华兀自耀眼，走近观时，才知那亮光已并非惨淡月色，而是沾着暖意的灼灼阳光。陆天心头大喜，不禁想道：“只觉是小憩了一会儿，醒来竟已是白天，看来昨夜一路奔波，身体倍加受罪，却是累极了。”苦笑了一下，历过阳光，继向洞内深处行去。

渐行渐里，山洞也似变窄，至一面绝壁前，那石径兀自断掉，已是穷途。倒是径旁有水波荡漾，是一处小潭，阳光洒落水面，只照得潭水幽幽泛绿，清可见底，连潭中石头，水草也瞧得十分分明。小潭边泊着一只木船，在阳光下已有些破烂，竹篙立在旁侧，只是年岁久远，通体度尘。陆天沿着流水向深处望去，但见一方山洞曲折幽暗，不知其深，仿佛若有光。心想：“此处风景世所罕见，怕是少有人迹长久，沿着这条水道，说不定便可出去，如若冲撞了这仙家洞府，自当日后虔诚祭拜才是。”双手合十，向前恭敬作揖，嘴里念念有词道：“漠北陆天，今日误入仙地，实非所愿，只想借个道，好重见天日，还万望老神仙勿怪，如有冲撞，在此立誓，日后定当敬心诚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