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边的老母亲已经产生了迎接死亡的念头,但是姜子良倒是把生意做得风生水起,他毕业之后就跟着那个叫永德的男人倒腾野味,虽然冒着风险,但是收入相当可观。

“我妈就喜欢这一口,我爸活着的时候曾经也是个猎人,那时候我们就守着大山呢。”姜子良说起他的童年自然是有很多美好记忆,但是如今这种缅怀并不单纯,那些野味在他脑海中早就变成了钱,他多遗憾自己当年守着金山银山却没有这样的好时机:“唉,我晚生了几十年。”

那个叫永德的男人听罢总是笑:“我弄这些东西,但是自己从来不吃,真不知道那能有什么好味,人们惯爱吃个新鲜,假期越贵总觉得越好,其实想想最好吃的还是鸡鸭鱼。”

“永德叔,你没吃过咋能说不好吃,就光我家店里的就卖得那么好呢,卖进大饭店的多少价你心里也清楚,不好吃,能卖得上这价钱吗?”

永德叔总是对此嗤之以鼻:“呵,那都是有钱烧的。”

姜子良不太明白为什么他会做着这一行还否定着这一行,许久之后他习惯了,也想明白了,说白了就是为了混口饭吃,你不昧下某些心肠,说不定自己都会有点瞧不起自己。

胡永德年纪是大了,人也愈发啰嗦,他们开着小货车去带货的时候,两个人兜着夜风走在公路上抽着烟,他也总爱絮叨家里的事情,说如今他们一家身体都不太好,做到明年就不做了,往后这一条货源就都交给姜子良干。

“永德叔,这两年赚的愈发多了,不干了多可惜。”姜子良已经走惯了这条盘山路,多少年的往返,他们赚的就是这份钱:“您还年轻呢,干个五年没事儿的,我开车,你怕啥。”

胡永德把烟吐向窗外,缭绕的烟雾并着夜风,很快就散了,他还没说话就先咳嗽起来,赶紧拿他的保温杯饮了一口水,平息了咳喘之后他就笑:“唉,你也看见我这身体,四十多岁的人还不如人家六十多岁的好呢,反正子良,钱赚再多没个够,闲了多回去陪陪老娘,攒点钱就别干了,你是大学生,工作也好找,踏踏实实的消停过,得了。”

姜子良一听也笑了,他把车速减慢避过了一条沟壑:“我要是真坐办公室,五年也赚不回这一年的钱呢。”

“我年龄大了,就觉得,找个正经营生也不错。”他这么说罢,俩人就沉默下来了,夜路漫长,有一搭没一搭的聊聊而已。

胡永德当然不敢说,他不干了,人家还干呢,话说多了让人家心里犯膈应,没得说他心术不正。可是这些年他家里是攒了不少钱,可是小灾小祸总是不断,当年老娘再世的时候天天抱怨:“就是你干了这样的营生,得罪了山里的神仙,才把小冰生成了这样。”

是啊,女儿生下来腿就是残疾的,这都快二十岁了,行动也要靠着拐杖,当家长的怎么可能不心疼。但他彼时年少气性,很不屑与老娘关于山神的言论,听到这话还跟她跳脚:“小冰腿不好我就更要赚钱,赚钱我就更买山里那些东西,要真是有神仙,你说他蠢不蠢!不给我个健健康康的女儿让我早几年收手,非要让我多干几年攒钱给她治腿,再多捕些畜生!”

少时这么大言不惭的说着,年岁渐长听得多了,对于神佛多少也有了敬畏,对曾经的言论也多有后悔。

可惜造的口业收不回,他至今都疑惑这个世上到底有没有神佛与报应,若说有,他说完那句话也没有猝死,没有口外眼斜没有被车撞若说没有,他们家这些年的小灾祸也算接二连三。自打母亲死了不久妻子就病了,倒也不是什么大病,是缠绵病榻的慢性病,她辞了工作在家照顾女儿,胡永德责在外赚钱,给妻子女儿买药,勉强维持生计又过了些年,他自己又无端添了个咳嗽的毛病,不知道是不是烟抽的太多,他也没去看过,反正死不了,只是总是咳喘,身上总难爽快罢了。

有时候胡永德觉得,或许是天意呢?上天没有要他的命,而是给了他这些细碎挫磨,让他懂得世间疾苦,知道自己的过失,它眨一眨眼的功夫就是他的一生,上天用漫长的时间让他自己醒悟:你是错的。

到达目的地的时候已经夜深,他们总是这个点儿来接货,供货的人被称作“王工”,是个看起来脾气很不好的老头,他住在山脚边,头发胡子都白了,每次他们都会给他一点钱,再以几倍的价格倒手,对于老人来说,似乎这点钱已经足够让他满足了。

“今天打着个好东西,可惜了不能卖。”他早就把那些珍味用麻袋捆好了:“就这么些,给跟昨天一样的价吧。”

胡永德干惯了,用手一掂量就知道大概都是些什么,扑扑棱棱都是活的,他和姜子良把麻袋抬进后备箱,又用两箱子酒把麻袋掩住:“好嘞。”

胡永德把钱给了王工,他也不多数,拿着钱照着手心拍了一下:“行。”

但是姜子良却有点不甘心,开口问:“王工,打着啥好东西了不卖啊,让我瞅瞅呗。”

王工拿起旱烟袋嘬了一口:“现在不能卖,下个月你们可以过来。”他也不避讳,冲他们一甩头:“走,进屋看看去。”

屋里陈设很旧,就是一个非常破败的泥瓦房,也不知道王工这些年的钱攒着干什么,他指了指墙角一个脏兮兮的大笼子,姜子良和胡永德放眼看去,里头竟然蜷了一只狐狸,黄澄澄的眼睛警惕的望着他们。

“怀了小崽的狐狸,不宜杀,等生了再卖。”王工话也不多。

姜子良却动了心思:“这可不赶巧了,正好我妈快过生日,王工,卖给我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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