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这一切都发生在转瞬之间,若再这样持续一小会儿的工夫,只怕船上众人难有几个能逃一死!

可就在这当口,船坞四周一众围观民夫手中的火把,忽然一个接一个地熄灭了!刚开始熄灭一两个火把,众人还不怎么察觉,可是一眨眼的功夫,当汪赤威的骂声刚刚隐去,“吃狗屎”三字余音尚在,三四十个火把竟然一个不留,全都熄灭。整个船坞四周立刻一片漆黑!

紧接着,忽然又听见船坞靠近河岸方向发出一声沉闷的巨响,而后就是汹涌的水声传来!

众民夫中有人经验丰富,连忙惊呼道:

“船闸崩开啦!河水来啦!快跑!”

原来这干式船坞乃是临水而建,先在河边挖出下沉的巨坑,前面用一个巨大的船闸挡住河水,而后在坑内施工造船。当大船造好之后,将船闸慢慢绞起,河水倒灌而入,水力慢慢浮起大船,大船就自然而然驶入河中。今天这紧要关头却不知是何故,挡水的船闸竟骤然崩裂而开,巨量的河水裹挟着泥沙、决堤一般地涌入,那力量之大,足以在短时间内将这艘尚未完工的大船击个粉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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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小七方才为救韩山童,凌空袭击那黑衣老者兹莫罗,由于身法控制不住,一头栽到了大船舱底。他正待跃上去再与那兹莫罗拼命,就先是听见梆子响、再听见韩山童等人惊呼,紧接着眼前一黑、耳边一声巨响,摧枯拉朽一般的浑水就涌了过来!

孟小七心中大惊,连忙运起神功,刚想要向上跳起逃命,不料那浑浊的黄水猛地拍了过来,一下子没过了他的头顶。冰凉的河水一旦没顶,孟小七心里反倒冷静了下来,忽然想起去年深秋,在通惠河的漕船之上,他依着“祖师爷爷”所授之法,斗败隆赫丹、蒙克等人之后,也是遇见漕船沉没,自己是如何运用太玄神功涉水逃命的经历。当下他暗自运动神功,循着水流逆向而游,身子在水中好像一条鲤鱼一样灵活,被洪水拍碎的大船碎木也不能奈何于他。

迅捷游动的同时,孟小七心想:这到底是出了什么岔子,怎么鞑子兵不分青红皂白胡乱放箭?怎么忽然之间船坞就进了水?韩大叔、盛叔叔他们怎样了?波赤温叔叔和蔑力别叔叔又怎样了?那个满嘴外国话的老鬼头呢?还有,大忘八叔叔汪赤威呢?他虽然坏,可是真被淹死了却也可惜……

胡思乱想之间,孟小七竟然已经游弋到了黄河河道之内!

待他觉得胸闷烦恶,知道再运神功也得呼吸空气,这才身子一挺,浮向水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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浮出水面之后,孟小七深吸一口气,转动身子一看,却只见大河之上夜色沉沉,一轮快要圆了的明月挂在天上,依稀照耀着滚滚黄水,流向东方那沉沉天际。

孟小七四顾无人,心中急躁,猛地又想到:哎呀!还有我的厨师爷爷,他到底去哪里了?难道他老人家为了给我钓鱼,真的不小心坠河淹死了吗?还有,我田师兄、季师兄,他们一直站在那露台之上,这时却又怎样了呢?唉,戏法爷爷让我陪着这些大人们,前来监督造船的大事,而今却乱成这个样子,耽误了山东治河日期,可该怎么好?

一时间万端心绪上涌,让孟小七感到烦恶无比。他滑动着双臂再向黄河南岸一看,只见船厂离他已经有将近一里地之遥,船坞旁边重又亮起了星星灯火,隐隐约约有嘈杂的人声传到耳中。

孟小七此时只是一个小小孩童,虽然这一年来屡有奇遇、心智成长极快,但到底也还是一副少年心肠,经此一乱,脑子里实在是理不出头绪。他又在水中愣怔了半晌,心中这才拿定主意,用手拍了拍自己的额头,自言自语道:

“我有神功护体,怕些什么?不管三七二十一,我先游回去查看一番,务必要先寻到韩大叔!唉,韩大叔盛叔叔,你们都是大人,一定会游泳的吧?”

说完身子一纵,破浪穿水游向船厂方向。一边游,孟小七心中不禁又道:祖师爷爷传我的神功忒也厉害,我一个猛子,竟然能游出这么老远!咦?却不知汪叔叔会不会游泳?有没有被淹死?嗯,他一定会游泳一定淹不死,因为他本来就是个大忘八!嘻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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