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艳明觉得自己快死了。

这一阵子,胸口总是发闷。

儿子们说:“爹,去医院看看吧。”

他想想看病得花不少钱,万一是心脏不好,搭个桥装个支架什么的,只怕得万把块钱。

摇摇头,坚决不去。

人身上搭个桥有什么用,过几年不还是得死?人死了烧成灰,桥也没了,钱也没了。

有那万把块钱……

还是不够修桥的钱。

想到桥,陆艳明觉得更胸闷了。

钱越来越不当钱用了。

一辈子忙忙碌碌,蝇营狗苟,挣钱的速度最终也没有追上钱贬值的速度。

人死了,钱还没挣够……

够悲了个催的……

死的那日,外头春意盎然,阳光正好。

走过黄泉路,连绵的曼殊沙华花开似火。

走过忘川河,河上有一座奈何桥……

摩挲着桥栏杆,感叹一句:“这桥真好!”

听得旁边鬼差嘴角直抽抽。

接引过那么多人,要么如释重负,终于能重新做人了;要么活着的时候坏事做绝,自知要清算,瑟瑟发抖着求饶;要么痛哭流涕,舍不得放不下前世种种……

从来没有听过还有心情夸桥的。

桥其实真挺好,只是日日经此往返,习惯很可怕,让他们早就看不见沿路的风景了。

望乡台上,接过孟婆婆递过来的碗:“喝一碗忘川河水煮的缘分吧。”

哄人喝汤的广告语还挺诗意。

回望故乡,清泉河上波光粼粼,河上什么都没有,没有梦中的一架飞虹贯通两岸。

只有河面上停着一艘改造的柴油发动机的旧船,船老大陆拥军戴着顶破草帽,露出半张黝黑苍老的面庞,额头的褶子能夹死蚊子。

一碗孟婆汤喝下,忘尽前尘往事,抛却故人故园,那些无尽的烦恼去由别人去忧心吧!

却不知何时,前路上生起叠叠迷障。

陆艳明被困在望乡台上,只能走回头路寸步无法往前。

孟婆婆清闲自在了,不知打哪找了把逍遥椅来,躺上去悠闲自得的摇晃,发出嘎吱嘎吱的声音。

卖孟婆汤的活全权交给了那位无法走出望乡台的钉子户。

孟婆汤虽然味道不咋地,效果却好,他往事尽忘。

闲暇之时,有时候会去黄泉路上看花。

彼岸花,花开彼岸,花开不见叶,生叶已无花,花叶两不见,生生相错。

通过奈何桥的时候,依旧会摩挲一下桥栏杆,却已无话可说。

直到有一日,黄泉路上的彼岸花花叶同在了。

本来也不是什么大事,一句天降异象就一笔带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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