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吟会儿,朝冯舜钰道:“你身为廪生,欲入国子监读书,念师生缘份一场,吾提点你,昨日之非不可留,今日之是不可执,平地坦途车且翻覆,惊涛骇浪舟亦可渡,料无事必有事,恐有事必无事,你好自为之罢!”

冯舜钰一脸懵懂称谢,他揉了下眉心再向周忱微笑:“时辰瞧着已晚,不再叨扰周大人查案。”

周忱连忙拱手告辞,沈桓迅速荡下轿帘,命衙吏鸣锣打道,不肖多久,拐出灯草王家胡同口,混入热闹的街市中。

国子监祭酒宋沐正坐在椅上边吃茶,边同翰林院的侍读学士万安与商铬聊话,今是国子监招考监生的日子。

忽听得门外脚足响动,有人匆匆禀报:“国子监监事沈大人到了。”

宋沐心中纳罕,才起身便见穿绯红官服的沈泽棠、被侍卫簇拥入房来。

彼此见过礼,宋沐有些奇怪地笑问:“今是甚麽风把沈大人吹到了翰林院?”

沈泽棠嗓音沉稳道:“国之用人如农家积粟,粟积丰年储平时,才不至要到用时方恨少,皇上犹重选拔贤能之才,对国子监更给予殷切厚望,招考监生此等大事吾岂能懈怠不往!”

宋沐老脸一红有些讪讪,对这新上任的国子监监事大人有些难招架。

沈泽棠仅点到为止,不再驳他颜面,笑着欠身礼让:“宋大人请罢,吾们一道去考场走走。”

宋沐嗯了一声,他二人出房,并肩走于廊前,几只仙鹤立于松下,一枝鸟雀啁啾欢闹。

渐近待诏厅,恰见个少年拎着红木雕花文物匣跨出槛,宋沐肃起脸喝了声:“站住!”

那少年随声望来,却也无怵色,迎面走近拱手作揖,再看了看沈泽棠。

“你姓甚名谁?旁生皆在忙考,你怎提前从里出来?”宋沐不高兴。

宋沐还待要训,却见门那处又晃出两少年,其中个他认得,是梁国公徐令的四子徐蓝,之所以印象深是这娃年幼时,把自个儿子揍得哇哇叫,徐令非但不阻止,还在边仰天大笑。

养不教父之过!宋沐心底腹诽,不再盘问冯双林,遇着徐蓝那两人同他作揖,也爱搭不理,只威严地颌首,朝闻声迎出的司业吴溥道:”把已呈交的考卷递给我瞧瞧!“

吴溥不敢怠慢,命主薄去取卷来。

冯双林朝沈泽棠低喊了声老师,满脸难掩的兴奋。

沈泽棠未与他们多话,走进堂内,宋沐将手里考卷捧至他面前。

沈泽棠摇头未接,略站了站,方沿着过道,背起手左瞧右顾,不经意就走到冯舜钰的桌旁,止住步。

几日不见甚是想念,瞧她一缕细碎鬓发散落触及纸面,心念微动,抻手替她捋至耳后。

冯舜钰似乎未察觉,一径儿提笔疾书,颊腮却莫名其妙地红了。

可会装沈泽棠嘴角浮起抹笑意,却在淡扫过她的卷面敛起,拿起一张细看,同太子朱煜所书字迹几可乱真。

前世里,司礼监将批红奏折交于他手里时,他便发觉了其中异样,甚儿将她堵在御花园狠狠诫训,后宫之人岂可干预朝政。

她先始咬谎不认,听得他要去禀明皇太后,才着了慌,不顾仪态给他下跪求情。

那可怜兮兮的模样,莫名就让他软了心肠

沈泽棠将卷纸放于桌上,指骨屈起轻敲两下,辄身头也不回地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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