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脱下风衣,长裙衬得她的脖颈和脸颊像雪一样,这是他头一次见到冯宝宝穿得不像个男人婆一样。

徐叫花盯着她看了一会儿,直白地笑了。

冯宝宝说:“下流。”

她稍稍歪头,捋了捋还有些湿的头发,发丝撩过他的眼睫和脸颊,他说:“真好看。”

冯宝宝起身把窗帘拉开,雨珠打在玻璃上,她说:“眼镜都联系好了,明天送你去美国。”

徐叫花长久地看着她。

“看什么?”

“想看。”

“生个病怎么变得油嘴滑舌了。”她回来坐下。

徐叫花说:“等身体好了,我回来找你。”

冯宝宝说:“好。”

“如果…没好,你自己也要好好的。”

“.....…”

冯宝宝不吭声。

她无言沉默的间隙,他五内翻腾,心跟挖出来在雪地里滚了一遭似的。

他看着她,“冯宝宝?”

她还是不吭声,终于,抿着发干的嘴唇,语气像扎了根:“好。”

一个好字,两人相对无言,病房里的仪器嘀嘀嗒嗒。

冯宝宝半开玩笑地说:“别的呢,想交代什么后事就说吧。”

“没有了。”他脸色苍白地冲她微笑。

冯宝宝盯着他,眼眶里蒙上一层雾气,无非就是那句,万一哪天回不来了,自己不要难过,也要好好的。

她再次抬头时,人又是淡淡的了,说:“你要是回不来,我以后就嫁别人了。”

他一瞬间眼眶湿润,不知该哭还是该笑话自己,一个大老爷们被小女人云淡风轻的一句话弄得鼻酸,扔在雪地上的心被捡回来搁在温水里泡着,要融了。

徐叫花与她对视,遮着眼睫上的湿雾,忽然就笑了,似乎看到了湛蓝天空下那样的场景。

第二天,徐叫花被送上去机场的救护车,不知道眼镜从哪里联络来的一架私人飞机,直飞美国。

冯宝宝走上车,到病床旁守着他,他眼皮微垂,竭力清醒着。

她小心地把他的呼吸器摘下来,并没远离他脸颊,她欺身过去,吻上他的唇,两人的气息微微交融,她又轻轻抱了他一下,重新给他戴好呼吸器。

徐叫花抿紧唇,喉结极轻的滚了一下,在隐忍。

“细雨带风湿透黄昏的街道,抹去雨水双眼无故地仰望,望向孤单的晚灯,是那伤感的记忆……”

风不大,雨还在下,雷电已经消失,冯宝宝从车窗里看着倒退出去的行道树,望见不远处的停机坪。

“再次泛起心里无数的思念,以往片刻欢笑仍挂在脸上,愿你此刻可会知,是我衷心的说声……”

她收回目光看徐叫花,他一直在看她,眸光很深,像一口井,随后他苍白的脸上浮起一丝释然的笑容,终于安然闭上眼睛。

医护人员把他抬下去,冯宝宝跟在一旁渐渐走近飞机,脸色在冷风里发白,他太累了,需要休息,她不想打扰他,生生松开他的手。

临走,他勾住她的手指,雨点落在他手背上:“我的名字,徐言,言而有信的言。”

她盯着‘徐言’看了很久,风吹散了雨水,她的发丝在飞,终于淡淡地笑了:“知道了!”

那我等着你,徐言。

冯宝宝一瞬间泪湿眼眶,风雨在一瞬之间悄然停息。

他似乎睡过去了,没有一点反应。

冯宝宝直起身,长长地看他一眼,先转过头,然后是身体,飞机起飞刮起剧烈的风和雨,她静静往回走着,一次也没有回头。

一切都模糊成了背景,像沉进温热的水里。

飞机升向湛蓝的天空,风雨飞溅,冯宝宝越走越远,可只是才分别,就想起他,便潸然泪下。

“万一我回不来了,你也要好好的。”

“如果你走了,我不会想你一分一毫。”

“或许能回来,未来的事,谁知道呢?”

“我想,你回来那天,沉舟侧畔,病树前头。”

分道扬镳,不知前路,坎坷祸福,且自珍重。

机场广播台里,略显哭腔的男声,轻轻哼唱着那首未完的歌:

每晚夜里自我独行

随处荡,多冰冷

以往为了自我挣扎

从不知,她的痛苦

……

喜欢你,那双眼动人

笑声更迷人

愿再可,轻抚你

那可爱面容

挽手说梦话

像昨天,你共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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