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锦书抿抿嘴,轻声解释道:“老先生别担心,我就在渡口仓库,应该不会有事的,一定会赶在十一点之前回来的。”
再捏捏手里的布包,肉饼尚有温度,却不知该送给谁,想了想,将饼递到吴先生手上:“老先生饿了吧?这是我在前街买的,您趁热吃了吧。”
老人张张嘴,本想再说些什么,但瞧着薄锦书神色匆匆,只得嘱咐了句:“那你早去早回。”又跟着她走到巷口,眼见她的身影过了街口,这才回身向街道另一边的电话走去。
……
渡口仓库地处江边,满清的时候曾在这里驻兵,后来民国了,这片地就荒了,职工夜校选在这里,除了离码头近,学生上学方便,一多半的原因是这里是“三不管”地带,屋舍虽然破旧一点,却少了房租的压力。
薄锦书第一次给大人上课,原本是有点紧张的,但是真到了课堂上,发现那些个子比她还要高大的学生们无一例外的,几乎全部都是一字不识的全文盲,更别说还有纺织厂的女工,在缫丝车间忙了一天,手指又红又肿,连只笔也握不住。
之前的老师懂得因材释教,把每个人的名字写在木牌上,让他们上课时挂在衣服上,自己认得自己的名字,然后再去认相邻人的那一块名牌,这办法有趣,几节课下来,一多半的学生都能指着名牌认出同桌的名字了。
薄锦书也觉得这办法值得推广,索性将学生分成了几个小组,让组员自己介绍自己的名字,遇到有不认识的字,统一写在黑板上教大家学习,一点一点扩大大家的认字量,就在热热闹闹的氛围里,一节课很快就上完了。
散了学,学生们鞠躬说谢谢,三三两两的走了,有人从人群后面挤上前来帮老师擦黑板,黝黑的脸上,两个眼睛亮晶晶……
“方子健?”
薄锦书认出自己的学生,眼见他比在学校时晒黑了许多,高兴的同时又有点难过:“你家里还好么?”
“还好,我爸爸现在能下地走路了。”
方子健拿起薄锦书放在桌子上的布包,陪着她一起走出门外,又沉默了半晌才讪讪开口:“老师,上次在码头上我说的话……伤您的心了吧?”
十一月的天气,海上吹来带着咸腥味的海风,教室外那一大片荒芜的空地上,丛生着没过脚踝的杂草,每走一步,都能听到干枯的草叶沙沙作响。
薄锦书又想起码头上的那一幕,想起身边这孩子关于命运的定论……
有多少人,就像这片被遗忘的荒地上丛生的杂草一样,无声而卑微的,挣扎着活下去。
杂草的命运永远是杂草么?
她未及思考,脚下被一个土包拌住,身形趔趄,几乎跌倒,还好是身边的方子健抬手扶住了她……
不知哪里突然闪出一个黑影,一抬手把方子健架开,另一只手稳稳托住她的胳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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