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两三点的阳光,在有些萧瑟的北方的秋天,很暖。矮墙下,一直猫咪慵懒地晒着太阳。南市第一医院,沐浴在阳光下,很安详。
病房里没有消毒水的味道,很干净,白白的墙,也很干净,轻皖坐在床前,心里乱糟糟的。
班主任去办理不知道什么手续,把剩下的学生打发了回去,轻皖和高凌执意要留下,这会,高凌出去买点吃的,上午到现在,几人都没有吃过饭。
轻皖坐在床前,心乱如麻,自责不已。怎么就会脑子一抽,要给落倚报3000米呢,她怎么就那么粗心大意,没有发现落倚腿的问题呢?要是她再细心一点,谨慎一点,不自作主张,不想着沈落倚为她报了诗歌朗诵比赛,就胡闹着也要给他报一个,就不会像现在这样了。
她看到沈落倚有些发白的嘴唇,恨不得代为受过,她多希望能把他的疼痛转移到自己身上!
窗外阳光正好,轻皖呆呆的看着,蓝天上像棉花糖的云不知道什么时候变成了奇形怪状,随着风扯着丝撒着欢。时间一分一秒过着,轻皖坐不住,站了起来,当那朵云飘远的时候,又回到了床边坐下。轻皖视线细细描绘着沈落倚脸上的线条,从浓密的眉毛,到一排小扇子似的的睫毛,突然翕动两下,她惊喜地扑了过去,到了跟前,又放慢动作,轻轻的,好像移动带起的一点点气流都会伤到沈落倚。
沈落倚眼睛慢慢张开,轻皖焦急的脸映入眼帘,她眉毛皱着,就像之前她一贯的动作,老是不知道在忧愁着什么,只不过这次皱得更深,眼睛里面是焦急,还有惊喜,带着些微微的不知所措,还有歉疚。他微微一笑,抬手点了点轻皖的鼻尖,“傻瓜,我没事。”
轻皖看着沈落倚那温润如旧的眼神里没有一点责怪,眼眶忍不住一红,蠕了蠕唇,动了几下,喉咙却像被什么堵住了一样,感觉要是开口,就会忍不住哭,最后,只能轻轻地说出一句,“对不起。”她怎么就糊涂到这么该死的地步!她不想哭的,除了学习,在生活上的她如斯坚强,几乎没有掉过泪,可是,她忍不住,要是她再细致一点,沈落倚承受的一切不都不会发生了吗。
“好了好了,不哭了。”沈落倚温柔地擦去轻皖的泪水,温声哄着,“没事,没事了。是我不好,逞强,还不告诉你,让你担心了。”
轻皖努力憋住眼泪,不想让他看见自己哭得那么丑,不过某人似乎忘了,第一次在教室里哭,不就是被人家看见了吗。要是真的嫌弃,也不会和某人在一起了吧?
“对!怪你!看你……”轻皖不想把内心的焦急表现出来,话没说完,便听到门被打开,感觉身后有人冲过来,她脑中未来得及反应,身体下意识挡在沈落倚身前,她不会再让他受伤了!
身子挡在床前,却在看见眼前的人的时候愣住了,这是一个中年男人,长得和沈落倚七八分像,一身西装,应该是在上班时丢下工作赶过来的。面上焦急,眉头紧锁,却也没有责问轻皖,只是开口,“你好,你是轻皖吧?”
轻皖虽然心乱,但脑子还算清明,已经确定了,八成这位大叔是沈落倚的父亲,她点点头,一边让开,一边问好,“叔叔好。”
“你好。”中年男人迅速瞥一眼沈落倚,肯定没有什么大碍之后,向轻皖友好点点头,“你好。”,之后,坐在沈落倚的床前,“落倚。”
“爸。”沈落倚笑着,挥了挥手。
“你这孩子,怎么回事,知道自己不能长时间剧烈运动,怎么还跑3000米?”沈绪殷面上带着责怪,声音却里听不出多少厉色。
来人正是沈落倚的父亲,刚刚结束会议的他,接到张老师的电话,来不及多想,就开车赶到了医院。沈落倚的情况他再清楚不过,这孩子也一直记得很明白,怎么还做这种糊涂事,不是拿自己的身体开玩笑吗?
轻皖咬着嘴唇,心中更加不安和自责,都怪她,都怪她。
沈落倚摇摇头,声音温润,“不是,爸,我以为没事了,想要挑战一下……”
“你胡说!”付微冉的声音突然闯进来,随后,门再次被猛地打开,“叔叔,落倚在骗你!”
付微冉刚刚跑进来,气喘吁吁,身后高凌也到了。
高凌面色恼怒,带着懊恼,付微冉不是回去了吗,在楼底看到她,就知道要坏事。要拦却没拦住,就让她跑了上来,这下糟了!
付微冉平复了一下呼吸,胸膛微微起伏着,走到沈慎面前,伸手拉住他的胳膊,轻晃着,就像是在撒娇一样,声音又恢复了一贯的柔弱,“叔叔——落倚说的和真实的情况有一点出入呢。”
“哦?”,沈慎面上露出疑惑的表情,回头看一眼沈落倚。
沈落倚眉头一皱,没来得及开口,又听见付微冉说,“叔叔,是她,”说着,一手轻轻指向轻皖,“轻皖可能不了解落倚的情况,事先没有问落倚,就给落倚报了3000米。”
轻皖心里一紧,面色不变,静静看着付微冉,一时间,站在她身边的高凌觉得冷飕飕的,温度似乎都下降了不少。
“不过,叔叔,您也别怪她,她也是不知道,不然,以她是落倚女朋友的身份,怎么会做出这样的事呢?”,付微冉轻皱着眉头,眼波流转,看向轻皖,柔柔的声音继续响起,“你说是吧,轻皖?”
付微冉看向轻皖,神色却有些复杂。李轻皖,你会怎么回答?她一方面希望李轻皖哑口无言,颜面尽失,可是心底却又有一个声音响起,看看吧,沈落倚如果是真的喜欢她,你这样做,不是让沈落倚难堪么,要是他们真的分开了,你觉得沈落倚会开心吗,到时候,你又会好受吗?
轻皖与付微冉的视线交汇,令她惊讶的是,付微冉的眼神里却有着犹豫和悲哀。
高凌瞪大眼睛盯着付微冉,怎么也没想到付微冉会把这种话说出来,付微冉只是皱着眉,作出一副担心的样子,看都不看高凌,她不想看见高凌的样子,高凌的态度很大一部分就是沈落倚的态度,这么一来,椅子会很讨厌她吧。付微冉紧了紧拳头,心情突然低落,有点不明白自己到底在做什么。她一直不明白自己想要的是什么,她想要沈落倚一直陪在她身边,只有她一个人,心中隐隐的,突然不确定起来,是这样吧?不然她也不会之前对轻皖那副样子,不管是拔河比赛还是吃饭的时候,还有那次水房里面,所有的一切,都是因为她想要轻皖放弃。可是,她之前不是这样的啊,她之前明明对每个人都很好的,付微冉摇了摇脑袋,有些痛苦。
轻皖的心“咚咚咚”跳起来,对于付微冉不留余地的话和不明不白的态度的明显矛盾很是不解,但更多的是气恼,却也知道现在不是计较的时候,现在的主要问题是如何解决眼前的事。她快速看向沈落倚,沈落倚的表情依旧平静,看着她,微微笑着,带着肯定的目光,轻轻点了点头。
他现在不方便出面为轻皖说话,那样只能越说越黑,毕竟二人的关系摆在那里,只能靠轻皖自己了。他相信,轻皖会很好地解释清楚一切的。
轻皖眼神触及到沈落倚,瞬间不再慌乱,像是找到了支撑的力量,快速转动大脑。现在有两个问题,一个是运动会为落倚报了3000米,另一个是落倚“早恋”的事情被捅了出来。刚刚叔叔在进门的时候,一口便叫出了自己的名字,班里的女生那么多,而叔叔毫不犹豫,说明落倚在家里经常提起自己,不然,叔叔不会那么肯定。那么叔叔到底知不知道他们二人的关系?
轻皖想到沈落倚肯定的目光,又暗暗观察,发现沈慎脸上并没有多少惊讶之色,八成的可能落倚已经告诉了家里人,他连老师都全部告诉了,那么告诉家长也没有什么好稀奇的。而且看沈慎也是开明的人,有很大可能并不反对。那么现在急需解决的就是另外一个问题了。
这一切的分析不过是短短两秒钟,轻皖只是很轻缓地眨了一下眼,定了定神,看不出一丝慌乱,上前一步,距离沈慎一个恰当的距离。不会太远,让人觉得轻慢,又没有太近,不会显得冒犯。而且这个距离可以让她的声音非常清楚地传到病房里的每个人耳朵里。
轻皖微微低下头,“叔叔,对于我和落倚的关系,想必您早就知道了,而且这个也不是重点,关键是落倚现在的情况。这一点,我承认,是我脑子一热,没有事先问过落倚,就擅自决定为他报了3000米。我很难过,也很自责,不怕您笑话,您进来的时候,我正在为了这件事掉眼泪。”轻皖皱着眉,眼眶红红的,脸上的担忧与自责不惨半分虚假。
付微冉咬着嘴唇,心里却不知为何暗自松了一口气,还好,还好。
“我也知道,再多的后悔也阻止不了事情已经发生。是我粗心,没有发现落倚的异常,对不起落倚,让叔叔您跟着担忧。”轻皖面色真挚,惭愧地望向沈慎。
轻皖嘴张了张,还要说什么,却被沈落倚接过了话,“爸,这不怪轻皖,是我不想她知道,后来轻皖考虑到很累,想要为我推掉这次比赛,是我爱逞强,没有跟她说清楚。所以,我自己做的决定,就应该自己承担这样的后果。”
付微冉突然开口,“不是的,叔叔,落倚是在为李轻皖开脱……”,话一出口,她自己也愣住了,为什么,她在干什么,还是不甘心吗,也许吧,只是,可惜了胡净彦做的那一番工作。
“好了。”沈慎打断付微冉的话,“微冉,我知道你担心落倚,关心则乱。但是我想,我的儿子我总是了解的,他要是不想隐瞒,那么别人是很难看出来的。”
沈慎抬眼看向轻皖,“轻皖,你不用自责,都是这臭小子隐瞒你,这次让他吃点苦头也好,看他以后还敢不敢。落倚老在家里说起你,他很喜欢你,我也是,要是他欺负你,你就跟叔叔说,我来教训他。”沈慎慈爱地看向轻皖,这小姑娘不错,他看出来了,她冷静地分析现有的一切情况,条理分明,不慌不忙,很不错。不是那种出了事就脑子一懵,泪水涟涟的草包,而且身上的气场也够强,与他儿子倒是很般配。
轻皖这下倒是真的懵了,沈叔叔的脑回路这么出其不意吗?这就过关了?没事了?猝不及防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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