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十三已经越来越感觉到胸腔内翻滚上来的阵阵火辣辣的刺痛,果然是天下第一奇毒,水毒龙的毒性开始渐渐发作。他突然跪地请求道:

“皇上,当年姜派满门弟子三百人,除我侥幸逃离生天之外,其余皆被周荣斩草除根,而绝非弟子自愿流散。周荣下毒之时亦有人证,乃是画苑冯伯,不过此时恐怕已经被周荣处置了,若即刻搜查画苑,必定会抓住周荣的马脚。还有,这十年间周荣一直苦苦求索他唯一留下的威胁——这幅山水画,当年与他私相勾结的杏林谷叛徒也被他烧死在了京郊木屋之中,人证虽付之一炬,但尸骨未寒,有证可考。至于这些年周荣到底为翰林画苑做了什么,为大殷画坛做了什么,他再花言巧语也堵不住天下画师的悠悠之口!一个证据不够,我便搜集五个十个,一个证人死了,我便向地下亡灵借梦。只要我活一天,就一定要还当年之事一个真相!噗——”

画十三一时说了太多积压心头的话,情绪慷慨激动之间,已经完全无法遏制体内的毒性,骤然发作之时,他冷不防猛地喷出一口黑血。所有人纷纷吓得惶惶失措,惊叫不迭。

“传太医!快传太医啊!”魏公公扯着嗓子,大力挥舞着手臂对身边的宫人呼喊道。

而京墨不容片刻迟疑,一步窜到了画十三身边扶起了他,又从怀中掏出一个匕首。

“你要干什么?来人,拦住她手里的刀!”随着魏公公的一声惊呼,所有人的惊惶目光都齐刷刷地投向了京墨。

但等到宫人们应声而至的时候已经为时已晚,京墨手起刀落。但令所有人惊奇不已、疑惑万分的是,受刀的不是画十三,也不是周荣,而是京墨自己,她手心里的血正在一滴一滴地淌下来……

众人望见,殷红的鲜血顺着京墨的手心一点点流入画十三的口中,昏昏沉沉的画十三感觉到一抹无比清透的凉意顺着咽喉通达全身,整个人稍稍恢复了意识。宣王不禁对寸步不离跟在画十三左右的这位身赋异禀的女子刮目相看。

这时,大殿之外突然传来一阵嘈嘈切切的凌乱声响,伴随着宫人们的行李问安之声,一个挺拔英朗的身影出现在了门框上,身后跟着一个魁梧将军,一位冷面佳人,一个背剑少侠,和一个一身儒装的矮个书生。

“父皇!儿臣向父皇请安!”殷澄练还来不及卸下身上熠熠生辉的粼粼铠甲,就急忙进宫面圣,想着说不定还能赶上清平宴的尾巴,重新一睹画十三的风采。可是眼前的场景是他一路风尘仆仆也未曾料及的。

“你这是怎么了?出什么事了?”殷澄练踏入大殿行礼后刚一抬头,一眼望见虚浮无力的画十三在京墨的搀扶下勉强站着,而他的面前,更有一滩鲜血,不,是黑血。殷澄练三步两步迈到了画十三身边,听到京墨的解释之后,他的眼睛里顿时布满血丝,悲恨交织地望向周荣。

“澄儿,这个画十三,原来就是你舅舅的徒弟,白溪风。”皇上看见殷澄练风尘仆仆、神采飞扬地回来,又急转悲恸,不禁十分心疼,向魏公公吩咐道,“给皇子看座。”

“父皇,当年舅舅不明不白地中毒而死,而今日,同样是在清平宴上,小白又身中剧毒。”殷澄练压抑住胸腔中的阵阵哽咽,“铿”地一声跪了下来,义愤填膺地激昂陈词,“儿臣愚钝,久久不知奸人竟胆大妄为、心狠手辣至如此地步,儿臣恳请父皇,彻查舅舅命案,处置下毒之人周荣!”

皇上看了看殷澄练强忍泪光的模样,又看了看已经中毒的画十三,而周荣在郡主身旁偃旗息鼓了一般神情空洞,皇上深深吸了一口气:“周荣,你,真是太让朕寒心了。”

周荣深深垂了垂千斤重的眼皮,裘郡主却炸了毛似的急着辩白道:“皇上姐夫!切不可听信画十三的一面之词啊!夫君若真想除掉这个区区贱民,怎么可能费这么大力气在大殿上下毒呢?皇上姐夫,一定是有人诬陷夫君啊!姐姐,你快帮你妹夫说几句话啊!”

裘皇后红唇方启,却只听见皇上猛地一拍桌子,急忙把唇边的话咽了回去继续默不作声,满堂所有人急忙俯首跪拜,战战兢兢道:“皇上息怒!”

“如果,这一切真如白溪风所言,朕可真是开了眼界了。周荣,朕一向待你不薄啊,姜黎更是不在话下。而今,在内你贵为郡主夫君,皇家郡马,在外你统管翰林画苑,位尊太傅。如何能做出这等事来啊!”与其说皇上是大发雷霆之怒,不如说更像是痛心疾首。

大殿上人心惶惶,余音回响,周荣愣愣地听着皇上训话。突然,他腾地一下站了起来,一抹晦暗不明的笑意攀上他空洞的脸,渐渐地,笑意越化越浓,周荣像发了疯似的在肃穆无声的大殿上“哈哈”狂笑不止。裘郡主被周荣吓到了,她急忙去拉他的手,周荣却像被蛇咬了一样远远跳离裘郡主。

“夫君,你怎么了?我是、我是盼儿啊!我是郡主啊。”裘郡主惶惑之余,试图接近周荣。

而周荣的脸却越来越扭曲,看着裘郡主时哭时笑,一听到“郡主”两个字又如听惊雷一般惶惶落魄地猛然捂住了耳朵:“我不是、我不是周郡马,不是郡马!我是周太傅,我是周太傅!哈哈哈,我是周太傅!”

皇上深深地长叹一声,然后幽幽地挥了挥手。魏公公会意,扬声宣道:“来人!把周荣拿下,押入监牢,听候发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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