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灵听到崖下传来一声痛彻心扉的悲戚喊叫声,紧接着感到手心一沉,藤蔓瞬间被扯回峡底了几寸,他更使出十倍力气牢牢抓住藤蔓:“十三少!你还好吗?”

忧心如焚的呼唤声顺着摇摇欲坠的藤蔓传了下去,却久久没有回答。对面崖上飞来的剑如同瓢泼大雨,虽然稀疏但来势汹汹。

京墨已经泪如雨下,一双秋瞳里映着脸色苍白的画十三,她已经感觉到环在他背后的手上已沾满了温热的血,以及插在他后背上冷冰冰的箭矢,血液涌流不止,一如她泪流不止,而藤蔓缓缓上升的速度远远不及对面箭雨如梭的速度。

“画十三、画十三……”京墨泪眼婆娑地望着与她相拥的男子正奄奄一息,她已手足无措,除了千百遍地喊他的名字,不知如何是好。

画十三脸色已苍白如纸,他孱弱如蝉翼的唇瓣微微开合,声音细若游丝:“你方才…没说完的话…是什么?”

京墨的大脑一片空白,思绪凌乱如废墟,但看到画十三命悬一线之际竟如此吃力地问出这个问题,她定了定神飞速回想:“我说…我心里有你,一直都有。从前听闻十三郎,而后遇上半面红,不管你是谁,不管你心里有谁,我京墨早已控制不了我的心了。”

画十三笑着眯了眯藏有星辰大海的眼睛,有气无力地扬了扬嘴角:“此行归来,遇你幸甚…想不到…我竟会爱上一个平生最恨的杏林谷药师…会爱上一个我曾想杀掉的人……”

“你先别说话,我会治好你的。你也说了,我是杏林谷的药师,我一定会治好你的!你别怕。”京墨款款望着气息虚浮的画十三。

画十三缓缓摇了摇头,随着他的气息越来越微弱,藤蔓下端就越来越沉重,长灵使尽浑身力气,崖下的两个人也只能以近乎凝滞的缓慢速度在箭雨中缓慢上升腾挪。

“画十三,你要做什么!”京墨看到画十三缓缓松开了攥住藤蔓的手,她悲痛的心头顿时如一盆凉水浇了下来,顿时无比冷静,她死死环住画十三的身躯,目光灼灼地疯狂摇头:“不、不要!不要!”

“京墨,你听我说…我们两个人吊在这里很难回到崖上…恐怕…过不了多久就会被刺成两个筛子。”画十三眼里满是柔光和眷恋地看着京墨,这种目光仿佛天地间自始至终只有她一个落目之处。

“刺成筛子就刺成筛子,最好让他们一箭把你我串在一起,就算跌到了峡底粉身碎骨也会有一部分永不分离。”京墨环绕画十三的双臂拥地更紧了,一支箭“嗖”地一声擦破了京墨光洁的脖颈,蜷在肩上的一缕秀发也被削断了,发丝纷飞,缭过画十三的侧脸。

让画十三心头一震的不只是京墨所受有惊无险的这一箭,更是她此刻凛然无惧的神情,温柔如水的眼眸里分明涌动着害怕,却被一种别有力量的勇敢所压了下去。

他耗尽最后一丝力气和神智,忍不住吻上她倔强却柔软的唇,四目相对的刹那,他们看到彼此的眼眸中映着悬浮于天地间的小小自己,竟在千钧一发的时刻感到一种莫名且莫大的安宁。

“不!”

京墨拼命哀嚎着想要抓住画十三,但腰上的藤蔓紧紧绷住,她动弹不得,只有指尖悠悠掠过他的衣角。她没能抓住他,太迟了。

他如一片枯叶般摊开四肢直直下坠,仰面朝天,眉眼含笑,用一种蓄满他毕生柔情与爱恋的目光深深凝望着京墨,然后从死亡边缘借来一道响亮的声音直冲崖顶:

“长灵,拉十三嫂上去!”

京墨撕心裂肺地哀叫了一声,但随着藤蔓上升地越来越快和画十三坠落地越来越深,她已渐渐看不清他的脸,只剩下一片白茫茫如梦如醒的云雾,当然,还有的一批接着一批冷箭,只是京墨已没有了半点畏惧恓惶的情绪,如同风干的落叶一样任由摆布。

“你们都住手!”一个如铜铃般清亮的声音从峡底的层层迷雾中破空传来,京墨枯如死灰的双眼懒懒垂下去,却被目光所见惊得目瞪口呆。

一支火把的熊熊光芒驱散了半空中如梦似幻的几重云雾。云雾之下,就在数尺之遥的不远处,赫然露出一块从峭壁上延伸出来的巨大石台。当她看到执着火把的一个如林间精灵的少女把画十三扶着坐了起来后,京墨缩成一团的眉峰倏地舒展了,眼角再度湿润了,她重重合了合眼皮,长舒了一口气。

而奇怪的是,对面悬崖上的塔矢游骑兵们看清楚举着火把的人后,竟纷纷放下的手中的弓弩,停止了射杀,骑兵头子喊到:“伊莎!你看清楚了,这几个可都是汉人!你不要胡闹!”

“兵大叔,你看他手无寸铁的样子,又被你们伤成这样了,不会是坏人的!”半空石台上举着火把的女孩子身上穿着的是绣有鲜艳花木、暗青条纹的深酡红色异域衣裳,浓眉高鼻、模样十分甜美可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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