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环在她肩上的手,松开的一刹那,舒窈眼里的泪啪嗒啪嗒直掉,坠落在她暗红色的裙摆上,晕开了一朵又一朵的花。
擦肩而过,楼湛没有回头,也不敢回头,光是听见她嘤嘤的哭声,他已是心痛如绞。若再瞧见她的脸,他只怕会心疼到难以自抑。他就是承认自己儿女情长,英雄气短,那又如何?但也只为一个她而已。她是他唯一的软肋,不只他的敌人们清楚,他自己,更清楚。
身后的靴子声一点点远了,舒窈终于是忍不住回过头,朝身后望去。
屋外,天光乍亮,他身穿戎装的背影逆着光,在光影里,一步步踱远,终至模糊成一个剪影。舒窈抬起手,轻轻拭干了眼角的泪,她不哭,再不哭,再不有一丝的软弱。
抬手取过一只小巧的锦盒,她将之轻轻打开,将锦盒中的物件儿取出,捧在掌心,就这么望着,神思难辨。仔细看去,她手中并不是什么了不得的东西,而是两束发丝,中间打了个同心结,被红绸系着,保存得很是用心。正是他们成亲当日,楼湛亲手用匕首割下的,他们各自的一束发丝,那同心结和红绸都是舒窈亲自系上的,这几年来,一直收的妥帖,藏的仔细。
轻抚着那结发同心结,舒窈嘴角牵起一丝笑,眼中泪隐忍,未再落下,只是喃喃自语般,轻声念道,“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生当复来归,死亦长相思。”
点将台上点兵点将,身为主帅,楼湛免不了一番慷慨激昂的陈词,以激励众将士奋勇杀敌之心,长剑出鞘,直指苍穹,振臂一呼,“出征。”
“诺。”应诺之声响彻云霄。那是热血男儿之间生命与信仰的共鸣。即便,他们都清楚,此去,可能是青山埋骨,马革裹尸,却还是义无反顾。
五万大军浩浩荡荡出了城门,楼湛却是勒缰回马,目光似是透过了着高耸的城墙望向了他心之所牵之处,良久,才一咬牙,掉转马头,轻喝一声“驾”,双腿蓦地一夹马腹,不再回头,绝尘而去。
待得大军离开城门,一骑轻尘,马上骑士身形纤细,穿一身黑衣,薄纱遮面,雌雄难辨,也是打马朝着大军离开的方向追了过去,自此,便是不远不近地缀在大军之后,悄悄跟着,没有惊动任何人。
虽然眼料到太子可能与呼延墨勾结,这场仗,怕是不好打。却没料到,情况会糟成这样。楼湛真没有料到,太子为了除去他,竟这样不择手段。在军备、军粮处动了手脚不说,怕更是切断了他们与京城的联系,断了他们的后路,让他们在没有军粮,没有援兵的情况之下,孤军深入。这就是摆明了要置他于死地不说,还要让这五万军士也与他陪葬。
一次次的鏖战,五万大军到如今,只剩三万。北羌军却只增不减,眼看着,苦熬无计。保家卫国,却被人在身后插了一刀,楼湛不觉有多少意外,受伤自然是有,更多的,却是心灰意冷。
唯独,他放不下这剩下三万军士的性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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