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流逝。
他15岁,妈妈快死了,她想告诉他某些非常重要的事情,但他却听不懂她在说什么。他在睡梦中挪动一下身体,全身上下的疼痛让他从半睡眠状态进入了半醒的状态。他痛得畏缩地颤抖一下。
阿修在薄毯子下面颤抖着。他的右臂挡在眼睛上,遮住灯光。他不知道德林沃德和其他人是不是都还自由,是不是都还活着。他希望他们平安无事。
左手中的银币仍旧冷冰冰的,他可以感觉到银币就在那里,和他被殴打时一样。他恍恍惚惚地想,为什么银币在他的体温下一直没有变暖。他又进入了半睡眠状态,半睡半昏迷。隐约之中,银币、女王、月亮,还有卓娅的小妹,不知何故都缠绕在一起,组成一道从地底深处直达天空的银色光带,而他乘着光带高高升起,将身体的疼痛、心灵的伤痛和恐惧远远抛下,他远离痛苦,再次进入甜蜜的梦境……
从很远的地方似乎传来什么声音,但已经太晚了,来不及去琢磨这些声音了,他已经沉入了梦乡。
迷迷糊糊中,他希望那些人不要再来叫他起床,然后继续殴打他、冲他大声叫喊。然后,他高兴地发现,他真的睡着了,不再感到寒冷了。
有人在某处叫嚷救命,声音很大。也许他是在做梦,也许不是。
睡梦中,阿修在海绵乳胶床垫上翻一个身,发觉身体上又出现了几处疼痛的地方。
有人在摇晃他的肩膀。
他想告诉他们别吵醒他,让他继续睡下去,别来打搅他。结果只发出一声梦呓。
“阿修?”是劳拉在说话,“你必须醒来了。快点起来,亲爱的。”
那一瞬间,他突然有一种如释重负之感。好像他刚刚做了一个非常奇怪的梦,梦到了监狱、囚犯和接踵而来的众神,而现在劳拉叫他起床,告诉他上班的时间到了。也许上班之前他还有时间来杯咖啡,来个热吻,或者不只是热吻。他伸出手摸她。
她的肌肤冷得像冰,而且黏乎乎的。
阿修顿时睁开眼睛。
“这些血是打哪儿来的?”他问。
“别人的血,”她说,“不是我的。我身体里装满了甲醛,还混合了甘油和羊毛脂。”
“别人是谁?”他继续问。
“警卫们。”她说,“没事了,我杀了他们。赶紧动起来。我想他们没人来得及发出警报,从外面那儿拿件外套穿上,要不会冻坏的。”
“你杀了他们?”
她耸耸肩,有些尴尬地笑了笑。她的手看起来仿佛刚刚在画手指画,而且只用了一种颜料:深红色。她的脸上衣服上沾着斑斑点点的红颜色她仍旧穿着下葬时的那套蓝色套装。阿修联想起了文森特梵高。想到文森特梵高的画,比接受血淋淋的事实让人舒服得多。
“死了以后,你会发现杀人更容易接受些。”她告诉他,“我是说,消除偏见以后,死其实没什么了不起。”
“对我来说可是大事。”阿修说。
“你想留在这里等早班警卫?”她说,“喜欢的话就留下好了,我还以为你想离开这儿呢。”
“他们会认为是我杀的人。”阿修呆呆地说。
“也许吧。”她说,“穿上外套,亲爱的,否则你会冻僵的。”
他走到外面走廊里,走廊尽头是警卫室,里面躺着四具尸体:三个警卫,还有那个自称石先生的家伙。他的搭档不知道去了哪里。从地板上拖拉的长条血痕来看,其中两个人的尸体是被拖到警卫室,然后丢在地上的。
他自己的外套挂在衣架上,钱包还在口袋里,显然没有人动过。劳拉撕开两个装着糖果的纸盒。
直到现在,阿修才能好好看看那几个警卫。他们穿着深色迷彩装,上面没有任何官方标志,让人无法辨别他们到底为哪个政府部门工作。光看打扮,他们完全可能是周末来打野鸭的猎手,为了打猎特意穿的迷彩服。
劳拉伸出冰冷的手,把阿修的手抓在手心里。阿修送她的那枚金币,她已经用一根金链子穿起来,挂在脖子上了。
“很漂亮。”他说。
“谢谢。”她甜甜一笑,美丽动人。
“其他人怎么样了?”他问,“德林沃德和其他那些人?他们在哪里?”劳拉递给他一把巧克力棒,他揣进衣服口袋里。
“这里没有其他人,只有很多空牢房,其中一间关着你。哦,对了,有个警卫去一个空牢房看杂志,被我吓了一跳。”
“你在他的时候杀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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