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英国这块地方,通向山崖石屋的指示路牌到处都是,拐弯抹角,含糊其辞。考文垂、伯明翰、达林顿,都有这种路牌,阿修估计哪怕远在北爱尔兰都有。它们告诉你有一个叫山崖石屋的地方存在。阿修看着指示标志,觉得十分好奇。那屋子真的摇摇欲坠立在一座山崖上吗?那座山崖到底有什么有意思的?还有那所屋子?他过去也想过,但马上就把它抛在脑后了。他向来没兴趣参观这些所谓的路边景点。
他们离开麦迪逊的州际公路,驶过圆屋顶的州府大楼,又是个逼真的雪球玩具世界。接着他们驶下州际公路,转到镇公路上。开车行驶了差不多一个小时,路过几个名字类似“黑土地”之类的小镇,然后转到一条狭窄的路上,经过几个很大的、覆盖着白雪的花坛,上面盘绕着类似蜥蜴的龙。树林旁的停车场上几乎是空的。
“他们很快就关门了。”德林沃德说。
“这地方到底是什么玩意儿?”阿修问。他们穿过停车场,走向一座低矮的、毫不起眼的木头建筑。
“这是一个设立在路边、吸引人来参观的地方,”德林沃德说,“全美国最好的一个。也就是说,它是一个充满力量的地方。”
“再说一遍?”
“很简单,”德林沃德说,“在其他国家,经过这么多年,人们一眼就能辨出那些拥有神奇力量的所在。有时可能是一个天然形成的地方,有时是一处特殊的存在。人们知道那里一定发生过什么重要的事,它们是焦点,是通道,或者是一扇窗户,通向无所不在的神。于是,他们在这种地方建造寺庙,或者教堂,或者竖立起石头圈,或者……喂,你应该明白了吧?”
“英国也一样呀,全国各地到处都有教堂。”阿修说。
“没错,不仅每一个村镇都有,有时候甚至每一条街上都有。但要说到突出、引人注目,它们跟牙科医生诊所处于一个水平。不过,在英国,仍然有人觉得自己获得了感召,觉得超脱凡俗的虚空中有声音在召唤自己。为了回应这种召唤,他们会建起一座古怪建筑,样子像他们从来没有去过的地方才有的一个啤酒瓶子,或者竖起一个蝙蝠们不太可能入住的巨大的蝙蝠屋。这就是路边的参观景点。参观者们只是感到某种力量吸引自己来到这个地方,参观这个地方。换了世界上其他任何国家,人们马上就会知道,一种超越凡俗的力量触动了自己。而在英国,参观者只是买上一根热狗,四处走走,看看热闹。从某种角度说,他们体会到了一种他们自己也无法描述的心满意足但从另一个角度说,他们同时又感到一种极大的失望和不满。”
“你可真有些与众不同的古怪理论。”阿修说。
“这不是什么古怪理论,年轻人。”德林沃德说,“用不了多久,你自己就会明白的。”
售票窗口只有一个还开着。“还有半小时我们就停止售票了,”售票的女孩说,“你看,要在里面逛一圈,至少需要两个小时。”
德林沃德用现金买了他们俩的门票。
“山崖在哪儿?”阿修问。
“在屋子下面。”德林沃德回答说。
“那么屋子又在哪儿?”
德林沃德把手指放在嘴唇上,两人向前走去。往里面走了没几步,就看到一台自动钢琴正在演奏一首曲子,有些走调,估计应该是一首轻快的西班牙波利舞曲。这个地方看起来像60年代的单身宿舍,只不过在几何结构方面作了巨大的改变。里面有石头工艺品、成堆的毛毯、巨大而难看的蘑菇形状的褪色玻璃灯罩。螺旋形楼梯上面还有另外一间塞满小玩意儿的房间。
“据说这是错误先生建造的,这个人是正确先生的邪恶的双胞胎兄弟。”德林沃德为自己的玩笑咯咯地笑起来。
“我在一件恤上见过这个地方。”阿修说。
上上下下走过许多台阶以后,他们来到一个长条形的、全部用玻璃建造的房间,房间向外突出,像根伸出去的尖针,下面几百码处是黑白相间的荒野。阿修站在那里,看着外面雪花纷飞。
“这就是山崖石屋?”他迷惑地问。
“算是吧。这里是极限之屋,是山崖石屋的一部分,不过是后来才加盖的。我的年轻朋友,这座石屋,我们连个边儿都没碰到呢。”
“我想起了你刚才说的理论。”阿修说,“照你的说法,迪斯尼世界就是这个国家最神圣的地方了?”
德林沃德皱了皱眉,搔搔胡子。“沃尔特迪斯尼在佛罗里达州中部买了一块橘子树林,在上面建造了一个游乐世界。那里没有任何魔力。最初的迪斯尼世界大概还有些真东西,有些力量也许保留下来了,只不过已经大大扭曲,让人很难接触到了。说到底,美国的很多地方都有真正的魔力,只要睁开眼睛就能看到。啊,那儿有美人鱼……跟我来,走这边。”
到处是音乐:刺耳的、难听的音乐,非常轻的打击乐和古老过时的音乐。德林沃德掏出一张五美元钞票,塞进换币机器,换出来一把黄铜色的金属币。他塞给阿修一枚。阿修接过来,发现一个小男孩注视着他,于是把金属币放在拇指和食指中间,一下子把它变没了。小男孩奔到妈妈身边,用力拽着妈妈的外套下摆。但他的妈妈正在审视一个在这里随处可见的圣诞老人像,上面写着:此地陈列数量超过6000个。
阿修跟着德林沃德走出去,沿着标志往“昨日之街”走去。
“四十年前,某个男人,你记不住他的名字但他的头像就印在你右手里的金属币上,阿修开始在一座高耸突出的山崖上建造房屋。这个地方并不属于他。连他本人也无法告诉你他为什么要这么做。人们跑来看他建造房子好奇的人、困惑不解的人,还有另外一种人:既不好奇、也不困惑,而且绝不可能把他们前来观看的理由老实告诉你。于是,他做了在他那个年代里任何一个明智理性的英国人应该做的事:他开始向参观者收费。当然不是很贵,可能只要五美分,或者一毛钱。他继续扩建下去,来参观的人也越来越多。
“他把那些五分、一毛的门票钱收了来,开始建造一个更大、更奇怪的建筑。他在房屋下面的地基里建造了仓库,里面摆满供人参观的东西,而人们也真的来了。每年都有几百万人来这里参观游览。”
“为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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