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难得一见的雕工。哀家想把玩一两日,不知花妃可舍得?”花娘子走到灯下,反复转着那玉海螺,眼中流露的的确是贪婪之色。

白綪雪满头虚汗,浑身痛得很,再去看癸真,已然晕倒在地上。碧竹在一旁心痛难当,但她不止斗不过隐藏锋芒的花娘子,也不能在君前乱来,否则借题发挥倒霉的便不只是她。她见白綪雪已快撑不住,连忙上前扶她起来,又抱起癸真,放到床上。

白綪雪忍痛拜倒,瞬也不瞬地盯着花娘子那倏忽变化的美艳面孔,切齿道:“玉海螺乃綪雪心爱之物,请恕綪雪不能答应。”

白綪雪若非此时骨头散了架般地疼痛,她一定会拼了命去抢过那玉海螺。即便是这样,她也已完全做好先礼后兵的准备。花隼果真听话地站在几步之外,她连看都不看他一眼,她想他是为难的,她不愿让他为难,她便给自己设了一条退路,也是死路:得罪花娘子。

可花娘子像一个守财奴,贪看着玉海螺在灯下剔透而诱人。她脸色变了又变,终于放下手来,将玉海螺还给白綪雪,又意味深长地看了眼花隼,酸溜溜地道:“既是心爱之物,想必是心爱之人所赠,那哀家再喜欢也不能夺人所爱不是?”

白綪雪不知她喜怒反复究竟何意,只想带着癸真快点离开这里,于是道了安想扶癸真,芳棋却伸手拦在中间。

花娘子轻飘飘道:“癸真的娘将她托付给了哀家,她是哪里都不会去的。”

白綪雪乞求地望向花隼,目光里有绝望也有焦忧。但花隼只是走上前来,拉起她的手,轻声道:“我们回去。”

白綪雪连连摇头,几乎就要掉下泪来。花隼摸了摸她的脸庞,道:“不回去,怎么通知心柔过来照顾癸真?”他转过身来,又冲花娘子道:“夜已深了,恭请太后回宫歇息。”

君威赫赫。花隼环视一圈,突然冷道:“凤阳宫听令,没有朕的命令,任何人不得私自出入凤阳宫。芳棋,送太后回宫。”

白綪雪一步三回头看着晕在床上的癸真,心中难过极了。亲眼看着莫央带了一队禁军守在宫门口,花娘子也已缓缓地踱出凤阳宫,白綪雪的心才微微放松。可今夜发生的一切,纠缠着,乱糟糟的,直在心底里盘旋。

飞露宫的宫门重重关上之后,芳棋搀扶着花娘子拐进一处昏暗的巷道。花娘子停下脚步,隔空打牛一掌震掉远处的一盏灯笼,红丝灯罩在火苗的舔舐下绚丽了片刻,终成灰烬,最后连那火苗也熄掉,留下如水的月光,和聒噪的虫鸣,宣示着夏夜的燥热。

“绮若……”花娘子的指甲都要陷进肉里。

花娘子的目光也凶狠起来,她一瞥垂首立在身后的芳棋,反手便是一个耳光,将她打退数步,“废物!让你看着那小丫头,你却三番两次让她溜了出去。一群废物!”

芳棋连脸都不敢捂,卑微地站在一旁,脸垂了又垂。她久不在花娘子身边,但她从小便在花娘子身边受教,了解花娘子的喜怒哀乐,知道此时她心中那纾解不开的疙瘩正侵蚀她的耐心和优雅,让她重又变回冷酷的没有人情味的像魔鬼一般的师父。她觉得这样的师父可悲又可怜,觉得这样的自己也同样可怜又可悲。她已经完全成为专为她师父而活的人。

这样的人,却丝毫没有唤醒花娘子心中那柔软的善良。她的心中,根本已没有一丝的善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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