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胆子倒大,竟敢去坐在我师父的桌前。”廿中三坐在铜镜前,看着镜中呆呆望着他的白綪雪,边卸妆边道。

白綪雪含泪看着镜中的人影,嘴唇轻颤,竟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司空云瑾手上的动作微一停滞,转瞬又自顾自忙活起来,他轻轻松松地道:“若不是我时常同他老人家提起你,恐怕你的喉咙上要多两个血窟窿了。”

司空云瑾卸完妆,转过身子站起来。他比白綪雪还要高上半个头,他的身体也比在芜茗的时候强壮一些。他看着白綪雪,白綪雪也看着他。在他的眼中,她还是司空白綪雪;而在她的眼中,他已不再是廿中三,他是真正的司空云瑾,是庄凌儿疼在心口的儿子,是她真真正正的弟弟。难怪,她同他一见如故;难怪,果木居的司空云瑾与生俱来一股拒人于千里之外的陌生感。

“姐姐。”司空云瑾缓缓道:“你已知道了对不对?大哥他不会瞒你的。”

白綪雪的眼眶里热泪将滚,她哽咽道:“你们为什么要这样做?你这十多年的日子,究竟是为了什么?”

这真的是一个很长很长的故事。司空云瑾灌下三大杯茶,都还说得口干舌燥。但他红润的脸色、起伏的胸膛,都在述说他隐在胸中那些年的秘密一吐为快何等地惬意。他还是少年,他的对面是他最信任的人,是他的亲人。他又有什么理由不想倾诉呢?何况,他这个姐姐本就有一肚子的疑问非问他不可。

“我母亲有个主人,她的命也是她主人的。那个主人冷血恶毒,心肠硬如铁石。我亲姐姐出生时,的确已夭折。鬼仙他们只当父亲毒入脏腑,孕育的胎儿也无辜受害。但他们不知是那位主人在母亲的饮食中下了一模一样的毒,待胎死腹中,便又给我母亲解毒。”司空云瑾就如同讲述别人的故事,这些耸人听闻的恶事在他眼中不过是稀松平常一般。

但他一十四载暗无天日同庄凌儿朝夕相处,他有无穷无尽的时间去恨去哭去痛。他的心里被这些恶毒捅出的伤痕早已结痂,他已恨过,他也无奈过,他此刻才能冷静如一位饱经风霜的老人,一位参破红尘的大师。

可白綪雪却已呆了。半晌才道:“所以我绝不是无缘无故就出现在山庄门口。只有你姐姐死了,我才能有足够的理由不着痕迹地留下来。这若不是那主人计划的一部分,便是还有一个人跟他做了交易。”

“不错。”司空云瑾道:“第二次,那人想故技重施,奈何母亲千般守护,终于让我平安出世,只是我的的确确如鬼仙所说,父亲余毒未清,我骨骼生来有损,不能习武。我母亲以死相逼,那主人不愿多年筹谋功亏一篑,两人达成一种默契。司空云瑾,芜茗山庄的小公子,必须是他安排的人。而我,则成了一个隐形的人。倘若不是母亲,我连一天那样的日子都不想过。我的父亲不认识我,我的大哥和姐姐不知道我,那漆黑的方寸之地,是我的整个世界。”

“云瑾……”白綪雪哽咽着轻呼。她怜惜地抚着司空云瑾的肩头,那肩头没有一丝颤动。

“我偷偷见过你许多次,可母亲不让我同你说话,她其实不让我同任何一个人说话。我很寂寞。”司空云瑾竟笑了,道:“你现在想必已猜出来为何鬼仙要那样诊脉了,对不对?帘子后的手,一直都是我。鬼仙关心则乱,他只需多想一想,便可猜出其中古怪,可惜……”



本章未完 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