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边新皇帝的兵力步步南压,眼看着是越来越近了,也使得行宫所在的这座江南城池人心惶惶。

若说不久前他们还在为一夜之间从富庶大城变作京师而或雀跃、或迷茫,今时今日,留给他们的只有害怕。

自从北边出兵,流言四起。

有一些人收拾了行囊远行避难,有一些走不了的,只能等着困局的到来。

像极了当日顺德帝南下时的旧都。

可又有些不一样,起码,孙祈没有走,还继续在行宫里住着。

当然,这并不能让百姓有任何安慰。

一山不容二虎,天下哪有两个皇帝?

既然北边已经出兵,必然是要决出胜负的。

他们这儿,哪有什么胜算。

听说,北边一路急行,途径的江南各处,都是不战而降,主动打开城池,归顺蒋氏。

如此一来,没有任何战火,百姓无论是性命还是生计都没有受影响,先前怎么过日子,现在还是怎么过日子,连城中的官老爷都没有换人。

他们这里又会如何?

如果行宫不在这里,当然可以二话不说开了城门。

反正,局势已经是这样了,孙家注定失败,作为老百姓,还有自己的生活。

可是,行宫在,孙祈在,开不开城门的,轮不到他们这城的官老爷做主,全得看上面的意思。

孙祈若不投降,全城上上下下,等着受围困、受战火之苦吧。

百姓不安,官员亦是着急,之前几次三番求见孙祈,都没有任何成效。

张知府没少往齐尚书、林尚书的住处跑,得来的答案都是不容乐观。

他搓着手,甚至暗暗想着,真不行,他就不管孙祈了,直接开了城门再说。

圣上都没有管他们这座城的生死,他们还顾忌什么?

张知府下定了决心,只是没有想到,孙祈在最后一刻之前,给了他准话。

“阿渊来了,你就把城门打开,”孙祈坐在桌案后,面无表情地道,“你让城中官吏管好老百姓,都老老实实待着,没人会为难他们,若是不听话胡乱凑热闹,出了事儿也没有人管。”

张知府闻言,心中先是一喜,又是一惊:“会出什么事儿?圣上,您不会是……”

“我怎么了?”孙祈睨了他一眼,“你不想拖着一城的老百姓寻死,难道我愿意?”

张知府一哽,忙正色着想要拍孙祈的马屁,话到嘴边,又觉得不是时候,孙祈大抵也不想听,便都止了。

他出了行宫,急急忙忙让底下贴告示,又安排人手敲锣打鼓地通知老百姓。

等都安排妥当了,张知府才坐下来缓气。

还好,事情没有往最差的方向发展,他也不用做艰难的抉择。

对于新皇朝、新圣上,他虽然没有功,但思前想后,好像也没有过,老实些做事,应当能保住乌纱帽。

甚好、甚好。

大军终是抵达了城外。

城池城门大开,蒋慕渊领兵入城,直直往行宫去。

行宫外,孙祈领着南朝廷的官员看着坐在马上的蒋慕渊越行越近。

表兄弟两人,两个月前,蒋慕渊称孙祈为“圣上”,两个月后,就不得不对调呼唤。

孙祈看着比他还年轻几岁的蒋慕渊,心中沉沉。

他虽是顺德帝长子,但从小就不出色,比不了孙睿,也比不了蒋慕渊。

或者不该这么说,他从小在刘氏那里听到的是“你得把孙睿比下去”、“你得向阿渊多学一些”。

只是,顺德帝彼时只“看重”孙睿,孙祈和刘氏争位的心也都歇了,那些话都不说了。

后来,后来孙祈终是把孙睿打倒了,但他还是输给了蒋慕渊。

输给这个本与他不应该存在胜负关系的表弟。

思及此处,孙祈的眼眶泛红,他紧紧抱着怀中的玉玺,看着在他跟前站定的蒋慕渊,纠结再纠结,还是交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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