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隽抬起头,看着孙祈,他既然开口了,这一次就要坚持劝到底。
“圣上,您知道如今局势,几无胜算”
“先生还称呼朕为圣上,”孙祈打断了洪隽的话,“却又为何要劝朕投降?”
洪隽道:“您的确是圣上,可不投降,您还有别的选择吗?”
孙祈被戳了痛脚,气得险些跳起来:“先生当日选择投到朕的麾下,为的是有朝一日,劝朕从龙椅上下来?”
洪隽笑了笑,很是苦涩:“正因为我是最早投到圣上跟前的门客之一,我不得不为您考量周全!”
对于洪隽,孙祈向来是信任的,闻言,他强压着心中激动,梗着脖子道:“你说。”
洪隽整理着思路,一句一句,说得很慢,也说得很细。
“如今,官员大部分是劝降的,一来自是不愿意见生灵涂炭,没有人是从心眼里盼着打仗的,二来,他们不少人与北边朝廷关系紧密,您让位了,他们回去北边,不说前程似锦,也不会损了青云路。
若是这会儿让您坚持到底,兴许被会北朝廷迁怒,将来乌纱帽不保。
设身处地,您是他们,您难道不想赶紧开城门吗?”
孙祈哼道:“他们是官,朕是皇帝,他们还能当官,朕可当不了皇帝了。”
“是,您当不了了,”洪隽道,“可您该明白,现在让您硬撑着不投降的都是什么人,要么与蒋氏素来不睦,要么就是官场上浑水摸鱼混日子的,一旦两边并在一块,以那位的雷霆手段,岂会让他们混着?
拖着您的,都是不打算当官了的,运气好,收拾包袱带些银钱回乡,运气不好,砍头示众,说白了,命都不在乎了,可圣上您,当不上皇帝,您难道就想往死路上走吗?”
孙祈的面色一变。
洪隽长叹一口气:“我辅佐您几年,主仆真心相待,圣上敬重我,愿意听我意见,我以前是想让您成为太子、圣上,可抛开这些,我说什么也要在生死路上拉您一把。
是,成王败寇,输得连身家性命都不保都不稀奇,但我不可能在明知您还有生路时,眼睁睁看着您去走死路。
那位不敢杀您,他为了太皇太后,为了安抚朝野百姓,他不敢轻易杀您,也不敢杀孙家任何一人。
可您若坚持不降,迫使他不得不进攻,兵戎相见,就真的没有生路了。
您不仅仅是您,您还有刘皇太后,有仕儿殿下,您便是为了他们,也得走生路!”
孙祈踉跄着倒退了两步,扶着桌案才站住了。
他细细领会着洪隽的话。
刘皇太后这几日已经思虑过重病倒了,她不想让孙祈认输,想让他强硬到底,说什么黄泉路上他们母子一道走。
可孙祈真舍得走黄泉路吗?
不是他贪生,是他不舍得刘皇太后就这么陪着他去死。
再说了,还有儿子。
哪怕是罪人,有爹有娘的罪人,比孤身一人强太多了。
仕儿还失了父母庇护,都不用蒋慕渊动手,他的日子就苦不堪言了。
孙祈可以不管自己,不管其他官员百姓,可他真的就得顾着母亲儿子。
他瘫坐在椅子上,扶着额头,道:“朕好不容易才当上了皇帝,朕可真的不甘心,先生,朕救火迟了,就再也没办法坐稳了吧?”
洪隽想安慰孙祈,话到嘴边,还是要实话实说:“其实,您没有救下先帝,太皇太后不会跟您计较。
您唯一走错的那一步,是假造遗诏,迁都江南,彻底寒了太皇太后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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