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太傅昨儿那一跤跌得很厉害,本身岁数又大了,只能静养。
他昨日从另两位那里就知道了太皇太后的选择,整整一夜,睁眼到天明,今儿白天昏昏睡了小半个时辰,又睡不着了。
见蒋慕渊进来,冯太傅只冲他笑了笑:“老夫一点儿都不会动,小公爷见谅。”
“太傅身体要紧,”蒋慕渊道,“我过来只是探望。”
冯太傅明白他的言下之意,便没有着急,只说近日政务,他受伤之前还未办妥的事儿,虽不会就此耽搁,但他也要说一说见解,以免出现差池。
之后,蒋慕渊先行离开,冯太傅留了两位同僚,叹道:“我前回就说,他若姓孙就好了,他姓孙,老头子还纠结什么呀!”
傅太师安慰着拍了拍冯太傅的手背:“你慢慢纠结,这路只能自己选。”
“天亮时,老头子甚至想过,怎么没有一跤跌个干净,命跌没了,也就不用想了,”冯太傅苦笑,“可那也不成,我要是先走了,就是对不住你们了呀,几十年的老友了,不能把这么困难的事儿留给你们面对。”
曹太保叫他说得眼睛发红。
傅太师道:“这事儿没有谁容易,骂名总要有人背,我们都犹豫不前,太皇太后、小公爷又是何等的进退两难呐!”
城中,消息已经传开,百姓一片哗然。
哪怕大伙儿先前纷纷喊着要让孙恪取而代之,但换成了蒋慕渊,还是让人吃惊不已。
彼时只是喊喊,现在是来真的了。
与设想的一般,有人叫好,有人大骂,更有吃了两盏酒要上演全武行的。
许七眼前就有一大汉,他走过去一把将人按回了长凳上,指着自己脸上的疤痕,道:“看看、看看,西凉军一箭射在我脸上,没把我射死,我反手就把他砍下了城墙!
你说这天下姓孙,我不仅知道姓孙,还知道姓孙的在庞登打过来之前就跑了,带走了中军都督府和御林军,留下京城那么多老少妇孺。
那时候指挥着守京师的是宁国公,跟我们这些老百姓一块上城墙打西凉人的是小公爷夫人,把庞登灭在保安城外的是小公爷!
而那姓孙的,老子死了儿子上,儿子现在还不肯回来!
你说我要谁当皇帝?”
大汉无言以对。
京城百姓是真真正正尝过被围困一个月的滋味的,攻城器械的声音跟噩梦一样,抬回来的伤员挤满了医馆、客栈,还有无数战死的,大伙儿几乎是把家底都掏空了,才坚持到援军赶至。
这才几个月?谁能忘得了。
他们拿命守下来的京城,凭什么成了旧都?
与其承认江南的新都,不如去支持小王爷,这是先前不少京城百姓的想法。
现在这么一说,换作小公爷又有什么不可以的?
连宫里的太皇太后都同意了,他们又凭什么不同意?
反正老百姓只讲吃饱穿暖,只要日子红火,天下姓什么又有什么关系!
蒋慕渊一连忙了数天,才抽出空来,赶在顾家一行人从玉田回来时到城墙上等候。
他们人数不算多,但各个骑马,手握长枪,很是显眼。
落日在他们身后,蒋慕渊一眼就寻到了顾云锦,她似有感悟,抬起头望向城墙。
视线在空中交汇,他看到顾云锦弯着眼冲他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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