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枝把脸浸在冷水里,那得意的狞笑回荡在耳边,“浪蹄子,死娼妇,真以为我家这般好欺负!告诉你你不抬一半嫁妆来休想拿庚帖回去。我儿是男子无所谓,多你一个不多、少你一个不少,抬你进门把你当个牌位放着,我儿自然有妾伺候。看谁的日子难过一些!”

她擦干净脸,还得淘米煮饭,要不然一家子都要挨饿。这时一道黑影投在厨房地面,抬头一看却是小甲站在门外,神色很是懊恼和忸怩。

看见她看过来,小甲结结巴巴道:“大--大姑娘,我不是---不是故意的。”他反应迟钝,杨鲁氏那一耳光打来时他也只站在角落里傻看着,都没有能够保护住自家姑娘。唉,大姑娘要是生气把自己赶走怎么办啊!

小甲紧张的举起一条鱼:“我去了河边,收摊的鱼便宜些,虽然是死了的但其实味道也差不了多少。”

柳枝看着鱼鳞闪着点点白光的鱼,刚刚闻到空气里一股鱼腥味她心跳得差点从喉咙里蹦出来,现在她只问:“你哪里有钱买鱼?”

“我答应帮他家搬劈柴,他说以后都可以把卖不出去的鱼便宜些换给我。”小甲见大姑娘没有生气的样子,就把鱼放下“那我先去做事了。”

“小春哥,你为什么还不回来呢。”柳枝看着冷冰冰的死鱼,喃喃道“我快持不下去了啊,好难啊。”

螺蛳巷。“什么?你叫我一个钱都不要、越快越好把亲退了?”杨鲁氏跳起来,她第一次质疑起自己儿子来。

杨东云也很是犹豫了一番,他和珍珍海誓山盟,当着平六的面许下诺言立即回家退亲,可事到临头又有几分说不出的滋味。说实话柳大姑娘也不是那么糟糕,他今次回来,悄悄儿往甜水井转了一下,人进人出,柳大姑娘清脆响亮的嗓子招呼着,十分能干。

柳家遭了难,大姑娘也打扮得十分朴素,身上穿件旧的蓝花布夹衣,裹着苗苗条条的身段儿,头发只梳了两条辫子,别了一朵小小的通草花儿,全身无一点脂粉首饰。若说珍珍是那妖娆牡丹,柳大姑娘就是她家门口的木槿,自有一股简朴素雅的趣味。若是两者兼得,真是人间美事,自己与珍珍书画唱答,柳大姑娘持家,真是完美。

唉,世间哪得两全法,他杨东云注定今生是要辜负一颗少女心了。把这些儿女愁肠摇头甩掉,想着更实际的问题,比如弄月街的院子,比如一千两白银的陪嫁,又比如珍珍的花容月貌。

“娘,柳家现在这样子有什么可要的呢?弄不好还要找你借钱买药哩。快些退了亲、我娶了珍珍,哪样不比柳家强!你莫误了我的事。”杨东云不耐烦道。

柳大闹过后大家见识了柳大姑娘的决心,柳家着实清净了些时候,没人旁敲侧击打听什么。渐渐儿的,柳旺俩口子都已经可以下地,虽然家务事柳枝询问了也都是“你去做吧”“你拿主意就可以了”,但父母身体眼见有起色家里也就像有了主心骨。

这天朱娘子上门来送柳条的秋衣。不知道为什么朱娘子对柳大姑娘有些另眼相看,就这么两件小孩子的夹衣她都亲自送了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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